第184章 长孙皇后英年早逝

长孙无垢皇后病情加重，李世民寝食不安，为给妻子祈福，下诏修复天下名胜古寺392座。长孙无垢自知命不久矣，向李世民叮嘱道：“王圭、魏征、马周都是净臣，他们有时会直言犯上，请陛以个人荣辱为轻、以社稷安稳为重。另外，我受你恩宠，连带我家族都享受过分恩泽，使我一直心中不安，今后不能让他们担任要职，只需要以外戚的身份觐见，就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长孙无忌办事认真谨慎，但性格执拗，容易得罪人，为了保全他，请不要让他担任要职。”

李世民认真倾听，点头应允。

长孙无垢又说道：“我有一份私心放心不下，尚秀梅不习女工、不读孔孟、不尊礼教，我偏深深爱惜，他就像花园中一束未经修剪过的奇葩，卓尔不群。我死后，请你继续对她多加宽容。”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垢嘱托后事，不禁热泪盈眶：“你放心，我待她会永远像没长大的亲闺女一样宠爱。”

636年（贞观十年）六月，长孙皇后崩逝，终年36岁。临终前，告知李世民要薄葬，不要大动土木，不要堆积高茔，以山为冢即可。长孙无垢还具体说到陪葬物品：“陪葬的器具不要用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用陶瓦和木头制作即可，也不要铺张。我生而享受百姓供养，身后事就不要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李世民为让长孙无垢安心，都一一答应。

李世民遵从皇后遗愿，在长安北六十里的九嵕山的山腰，新凿石窟为穴，放厝长孙无垢的棺椁，是为昭陵。李世民亲自为长孙无垢书写碑文：“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嵕山为陵，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皆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奸盗息心，存没无累。”

（碑文告诉世人：王者以天下为家，不必在陵墓中陪葬宝物占为己有。墓穴以山为陵，不藏金玉等贵重物品，只有土木制作的刑具而已。如此也不会勾起奸者的盗墓之心，两厢心安。）

李世民决定死后要与皇后合葬，此处也是自己的陵墓，并诏令子孙“永以为法”，开创了唐代帝王陵寝制度“因山为陵”的先例。

（注：李世民的这一诏令，意义重大，使得后代子孙大多遵从。反观早期的秦、汉皇帝，以及后期的明、清皇帝，都是在位期间就开始兴建自己的陵寝，深挖地宫，堆土成山，花费数年至几十年时间、动用数万民工，耗费大量民膏。）

长孙皇后出殡时，段志玄与宇文士及分别统领兵马守卫皇宫的肃章门和嘉德门。李世民在夜晚派遣使者携带食物到达他们两人的驻所慰问，宇文士及开门放行，段志玄则闭门不让使者进来，并道：“军门夜晚不能开。”使者拿出皇帝的手敕，段志玄以夜间难辨真伪为由，依然不开门放行，使者无奈，只好等待到天明。李世民听说后，称赞道：“这是真正的将军，周亚夫也不过如此。”

宇文士及对门客李福毅讲述了此事，最后点评道：“这就是皇上高明之处。”

李福毅是在官办济幼园长大的孤儿，经尚清云推荐，被宇文士及收留为门客。宇文士及发现其果然是个人才，就留用在身边。李福毅喜出望外，专心侍奉，时间久了，发现宇文士及颇受恩宠，经常被皇上的召入宫中，深夜才回，但宇文士及从不谈宫中之事，除了醉心于乐舞编排，就是大摆宴席，与皇族贵胄们纵谈风月。一个人时宇文士及也会潜下心来著书立说，然而书名却是《妆台记》，内容是宫廷及民间的妇女发式，研究其发展和演变。每当写完一章，能看出宇文士及出自内心的欢愉。

李福毅实在忍不住了，请教为何如此热衷于末端杂学。宇文士及说道：“我知你苦读四书五经，一心想要当官，你做的也是没错，但是，当你还不明白我为何编著此书时，我是不会推荐你进入官场的。”

今天，李福毅听到宇文士及详细讲述了他和段志玄守卫宫门时发生的小插曲，深知这是宇文士及在教导他官场之道。李福毅心中琢磨，宇文士及是想说明，他二人都各自做了适合自己身份的正确的事，宇文士及是近臣，段志玄是萧关铁骑统帅、是武将，皇上的夸赞，使得段志玄摆脱了不识时务的尴尬。皇上和臣子们都在恰如其分地扮演各自的角色。

长孙皇后十三岁成婚，生有三子四女，辞世之时最小的孩子李明慧（新城公主）年仅二岁，她上面还有个四岁的姐姐李明达。李明达经常闷闷不乐要找妈妈，只有尚秀梅带着她时，才又恢复往日的欢快。李世民对尚秀梅也非常喜爱，宽容依旧，没有将她拘束在宫中，只提出希望她常来宫中照看明达。尚秀梅经常进宫照看李明达和李明慧，有时还带着二人来到宇文士及家里玩耍。宇文士及为了能吸引她们常来家里，特意在花园中放置了白兔，还养了一只小奶狗。

李福毅与尚秀梅都是胡荣在三槐庄时收养的孤儿，从小相识，情同家人。尚秀梅带着李明达和李明慧在宇文士及家里的花园中玩捉迷藏，看到李福毅在花园亭台上呆呆侍立，拉着他也到花园里玩耍，让李福毅躲起来由她们找寻。尚秀梅假装找不到，在花园里四处游荡，李明达和李明慧像是两个跟屁虫一般紧跟尚秀梅，待到尚秀梅走向李福毅藏身之所，让李明达发现了目标，兴奋地大叫，李明慧也跟着高喊：“找到了，找到了。”引来尚秀梅的一通夸赞。

尚秀梅她们玩得高兴，简单地蹲下、跑开，都能引起阵阵欢笑。宇文士及时年54岁，但已身心俱疲，坐在花园亭台上，看着他们嬉戏，充满慈爱，若不是腿脚不利索，也要下场参与。李福毅回到宇文士及身边，奉上新沏的茶水，宇文士及看到李福毅精神焕发，知道他刚才也玩得高兴，感慨道：“快乐就这么简单！”

李福毅看到尚秀梅与皇家如此亲密，说道：“秀梅若是男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宇文士及道：“也不尽然。李世民爱马，与他的御马官斛斯正接触日久，爱其才干，想提拔为工部员外郎，因其出身低下，被朝臣们谏言阻止。----当然了，圣上另有办法，温彦博收斛斯正之子为门客，改为士子身份，后推荐其为官。如此一来，斛斯正更加感恩戴德了。”

宇文士及话锋一转：“秀梅与众不同，与斛斯正更是天壤之别，若是想要，高官得坐、骏马任骑，皆因她纯真无比！----长孙皇后之所以极受皇上宠爱，是因为她不但富有智慧还不失纯真。纯真是官场上最稀缺的珍贵品质，马周略沾依稀，得以擢升。”

李福毅听得脑洞大开，只有连连点头的份。

李福毅晚上睡觉前还在琢磨宇文士及的教导，霍然相通了他为什么潜心编著《妆台记》了，四书五经等传统的高大上的学问，是为那些钻营官场的人准备的，宇文士及早已熟知，他也厌倦了官场上的作为，研究妇女发式的演变，不含任何政治因素，可以摒弃杂念，从中获得纯真的快乐。第二天，李福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宇文士及，宇文士及笑道：“孺子可教也，从今以后你要抓紧练习酒量，多喝醉几次就会提高的。”

李福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喝醉了真难受。

一天，宇文士及带着李福毅到东市醉香楼吃招牌菜：清蒸江团鱼。宇文士及吃的醉眼迷离之际，见到马周进来，邀与同桌，与马周谈诗拼酒，几轮下来，有些不支，遂让李福毅代己继续。李福毅诗词水平高超，令马周刮目相看。马周得知李福毅原是孤儿，与己的经历类似，对他的印象更为深刻。

李世民在朝会上商议增补官员时，马周推荐了李福毅，被任命为门下省典仪（内务部科长，八品），李福毅从此步入官途。

李福毅向宇文士及辞行，宇文士及告诫道：“你升官之心急迫，但切不可钻营谋取，要秉着一颗赤诚之心为朝廷尽力。门下省的门槛很高，你起点不错，要树立直臣形象，耐得住寂寞，当官是一辈子的事业。”

宇文士及又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升官要素，要跟对上官,投靠上升潜力大的上官，所为水涨船高就是此理。这一点我会留意，有机会时帮你安排。”

李福毅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