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胡荣漫游西方

尚秀梅从胡家堡离开时，波斯女曼纳雅被胡荣收留，住到他家。清晨起床，曼纳雅信步走出房门，循声来到练武场，见乐桂英正耍大枪，枪头寒光闪现，时不时刺向木桩，响起笃笃之声，像是啄木鸟啄树一般。曼纳雅惊讶，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出力道强劲，煞是厉害。

乐桂英见曼纳雅站在场外观瞧，收起架势，招呼其过来，说道：“你若愿意，也来比划比划。”

曼纳雅接过乐桂英的大枪，没想到这么沉，没有端稳，差点枪头触地，重新调整，端着枪走了几步，笨拙地像是抱着树干一般，逗得乐桂英哈哈大笑。在乐桂英开朗无拘的性格感染下，曼纳雅不再拘谨，不久也有说有笑、随意自如了。

曼纳雅未见胡荣前，受周围人的影响，视其为最有权势的人。如今接触有些时日了，没见他发号施令，反倒是平平凡凡。在他面前，从其看己的眼神中，有见老师图思嘉的感觉。那是十年前的光景了，自己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最喜欢去见图思嘉，听他上课，自己想到什么就问，他都能回答，眼神中透着平和宽容。渐渐长大，感觉更深，除了图思嘉，从其他男人眼神中看到的是热情、是欲望。后来生活巨变，自己也变成了男人的尤物，阅男无数，再也没看到这种平和宽容的眼神了。

胡荣拿着绳尺在棚房前测量，曼纳雅过来问在干嘛，胡荣想到尚秀梅说过曼纳雅善算数，就考问道：“此棚进深三米二，横宽八米五，我想打一个隔断，分别放煤炭和柴禾，二者大小的比例是一比三，我应该在哪打隔断？”

曼纳雅来了精神，说道：“容我拿纸笔来计算。”

不一会儿，曼纳雅说道：“等于二点一二五米。”

如此说法，胡荣是头一次听说，但胡荣脑筋灵，转眼明了其含义，是指二米一分二厘五毫，用“点”省略后面的单位名称，简单清晰，的确很妙。胡荣只是估算到二米一，对曼纳雅计算的如此精确感到吃惊，拿过曼纳雅手上的纸张，看到上面写着：

x+y=8.5|3x=yx+3x=8.54x=8.5x=8.5/4x=2.125

由于和粟特商人接触，胡荣看得懂阿拉伯数字，但对奇怪的符号不明所以，曼纳雅解释道：“x代表煤棚的宽度，y代表柴棚的宽度，因为煤棚和柴棚的进深都一样，故而此题与棚房的进深尺寸无关。”曼纳雅用语言将纸上列出的算式解释了一遍，胡荣听明白了，大呼其妙，真是简洁精确！

胡荣向曼纳雅学习代数运算，仅几天的功夫就将曼纳雅所学掏个精光。《九章算术》是前人编纂的数学大成之作，极为艰深，胡荣曾经反复翻看过多遍，其中的许多题的解答方式繁琐，用新学的方法重新解答这些难题，显得那么容易简单！

胡荣听曼纳雅说她的老师是吐火罗人，勾起了久置于心的想法，去西方诸国看看。说走就走，胡荣向乐桂英说明去向，告知一二年内就回，独自踏上了西行之路。

胡荣出门四天来到伊吾，然后前往高昌，从伊吾到高昌有一段八百里荒漠，胡荣一人双马踽踽独行。

在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胡荣拔出背插短枪，与二米长的枪杆接驳，组成三米长枪，以防万一。几十人的车马队伍驶近，胡荣看清他们是商队，有些人披挂甲胄，不是善茬。胡荣拨马让到一边，从他们的侧面交错而过。这批人看到一人独骑从眼前走过，都是大为惊异。沙家三兄弟是商队聘请的镖师，沙老大对刚过去之人所携的二匹宝马垂涎不已，说道：“此人孤身进入荒漠，必是犯罪潜逃，我们何不擒杀之。”

商队老板劝告道：“俗话说，没有杀虎胆，不敢独上山，还是少惹为妙。”

沙老三不服道：“你敢小瞧我大哥？”

商队老板陪笑道：“不敢。”

沙老二已然按耐不住：“再耽搁点子就跑了！”一边说，一边拨马向胡荣追去。沙老大对商队老板说：“你们只管前行，我们去去就来。”

胡荣见三人从后追来，也策马提速奔跑，但也只提速到七成。三人追近，开弓放箭，胡荣偏坐马鞍，长枪拨打羽箭，三人见胡荣有些能耐，个个兴起，激起杀伐血性，一边催马近逼，一边再开弓放箭。胡荣早已看透了这三人的手段，不以为意，但这三人却全然不觉，幻想着下一箭能射中目标。

胡荣见敌人追的较近，抖动了一下缰绳，口中出声：“吁---”，战马立刻减速急停。沙老二突前，刚刚搭箭开弓，却见双方距离突然拉近，敌人长枪疾刺，还没来得及动作，犀利的枪尖已刺中战马额头，战马连一声悲鸣都没有就扑跌下去，沙老二的箭矢也不知射向了何方。

沙老大和沙老三见状，慌忙扔了角弓，各擎长枪夹击胡荣，胡荣见沙老大长枪先至，翻腕缠枪，用枪颈将敌枪尖压偏些许，顺枪反刺。沙老大的枪尖从胡荣肋侧划过、胡荣的枪尖洞穿了沙老大的胸膛。胡荣收枪换手，崩开另一侧刺来的一枪尖。沙老三的枪杆被胡荣的枪头击中，如遭锤击，震得长枪险些脱手，门户大开，被胡荣回手一枪刺中面门。

胡荣拨马，对摔在地上的沙老二补上了一枪。三个强豪，一念之差，都去见阎王去了。

商队慢慢行走，没过多久，见到三匹空马颠颠地从后追上，商队老板认出是沙家兄弟的战马，知道他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众人见到眼前一幕也着实吃惊，沙家三兄弟称雄江湖，一向强横，没想到这样无声无息地就没了，正应了那句俗话：杀人者人恒杀之。

胡荣穿过荒漠，来到西州的高河城，这里原是高昌国的都城，唐朝灭亡高昌国之后，取名为西州，是安西都护府的核心地区。胡荣准备在此呆上二三天，一来让战马贴贴膘，二来观察风土人情，观叶知秋，由此可知唐朝对这片西域门户之地的管控能力。

胡荣来到这里的最好客栈、西来客栈，对前来招呼的伙计说道：“你看我这二匹马如何？”

伙计迎来送往见得多了，看到这二匹马不仅外表高大、线条匀称，还是顾盼自若、精神抖擞，脱口说道：“都是顶级好马。”

胡荣见他识货，说道：“我要雇一个专人侍弄我的马，加喂精料和遛马，再给我开一间上房。”

伙计一看是好生意上门，满脸堆笑，说道：“小的名叫王允文，你看由在下伺候您，并负责养马如何？”

胡荣说：“如此甚好。”掏出一片金叶递给伙计：“这是预付款，结账时多退少补。”王允文见胡荣出手阔绰，更是欢喜，尽心侍候。

胡荣信步在大街上闲逛，见有米铺、铁器铺、木器铺等，还有贩卖瓜果、炊饼的行走摊贩，街市繁荣。

在街心，胡荣看到一根长竿竖立，多人围观，胡荣近前，看到圈内数人正在表演杂技。一壮汉单手扶住一根胳膊粗细，下粗上细，六米多长的木杆，一小童手脚麻利，蹭蹭蹭爬上赶顶，突然见其双手张开大头朝下，但双腿盘住木杆，没有掉落，人在杆顶展示了一招“倒栽葱”。

众人惊呼一声后，轰然叫好。小童起身，身形前探，再展示“仙人指路”。壮汉抬起木杆，小童依然在杆顶，在人们关注的目光下，壮汉先是将木杆托在腰部，然后猛然托举放到了头顶，众人的心也随之猛然悬起，壮汉双手张开，绕场疾走，杆顶的孩童双脚反扣木杆，直立上身，抱拳拱手。众人见之，叫好不绝。

一妇人托着瓦盆绕场，打赏的铜板落入之声叮咚不止，胡荣也放入了十几个铜板。这时，几名官家骑马路过，又掉头过来，人们认得是校尉张虔勖，纷纷让开。

张虔勖下马，对壮汉说道：“你这根长杆不错，我要买来做旗杆，多少钱肯卖？”

壮汉抱拳拱手，陪笑道：“这根木杆是上辈传下来的家当，一家人凭此讨生活，是万万卖不得的。”

张虔勖不耐烦道：“一根木杆哪那么玄乎，不就是想要抬价吗！”掏出一锭十两纹银递了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可是一大笔钱，足够一家一年的开销了，但壮汉还是摆手不要。张虔勖身形高大，一把抓住壮汉就要发火，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了张虔勖的胳膊说：“不可如此，大都督临行前强调，万不可强买强卖，惊扰商旅。”

张虔勖松开手，嘀咕道：“大都督的要求太严了。”悻悻离去。

胡荣知道安西都护府大都督是裴行俭，暗道：“看来裴行俭有些能力，此地治理得不错。”

胡荣回到西来客栈时，又见到了张虔勖一干人等，原来客栈伙计王允文帮胡荣遛马时被张虔勖撞见，深爱其马，特意等候于此，想要购买。胡荣见对方并不强横，和颜说道：“我独自游历，全凭掌中长枪和胯下骏马，得以畅行天下、无所阻拦，这二匹马就是我的双腿，无论如何是不卖的。”

张虔勖二十出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说道：“你也够能吹大气的，敢与我比试吗？”

胡荣嘿嘿一笑，说道：“我明日辰时出西门，前往龟兹，你若能在路上遇见我，就与你比试无妨。”

张虔勖说道：“好，一言为定。”

第二天，胡荣离开高河城前往龟兹，刚出西城门就见到了张虔勖，此时的张虔勖顶盔掼甲，外罩半袖绿袍，腰扎大红束带，倒提偃月青峰刀，胯下雪白玉狮马，既威武雄壮，又显三分风流。张虔勖傲然说道：“我来践约，你可收束停当与我一战。”

胡荣不想在这样的毛楞小伙身上浪费时间，也不答话，一手拔出背插短枪，一手摘下二米枪杆，咔嚓一声接驳成长枪，策马小跑直奔张虔勖，张虔勖催马迎战。

张虔勖高举大刀抢先出手，力劈胡荣枪头。胡荣挥枪迎击，在枪头与刀锋接触的霎那，长枪一抹。张虔勖感到手中刀与枪头接触后没有吃上力道，反而侧滑，急忙收刀，但对方的枪尖已经疾刺面门。张虔勖来不及格挡，侧身闪避，险险躲过，惊出一身冷汗。

胡荣与对方交错而过后，没有拨转马头，而是径直去了。张虔勖被对方的怪异枪法所震慑，不敢去追。

张虔勖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暗呼厉害，回想到下巴似乎被头盔束带勒了一下，随手摸了一下盔顶，盔尖连带盔缨都没了，心中一抽，这是对方手下留情了。张虔勖想来后怕，这是何等精准的枪法，杀己如拾草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