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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

密道错综复杂,徐泾抱着剑,擦亮从包袱里拿出的火折子,每走三步,就在石墙上做标记。他感觉自己在无尽的黑暗里徘徊,心里本就害怕,提防着随时可能钻出的怪物。他抱紧了剑,迈着蹒跚的步伐,去找阿德口中的人。

他敏锐地发现,地上时不时会有几滴血迹,一直延伸至黑暗中。徐泾盯着血迹瞧了半天,发现是新鲜的,说明有人前不久刚刚到过此处,还受伤了。于是,他决定跟着血迹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徐泾走得要崩溃时,隐约听见密道里回响着打斗声。他心里一喜,火急火燎赶过去,火苗因他颤抖的手剧烈抖动,映着他狼狈逃窜的身影。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经过三两岔路,打斗声愈发明显。徐泾踉跄着上前,料想他们应当离自己不远,索性放声高呼:“秦安!秦安!救我出去!”

呼声扫过密道,传入秦安耳中。短暂的愣神让红线有可乘之机,几条红线径直贯穿秦安的手臂和肩胛,留下米粒大小的伤口往外渗血,虽然伤口不大,但楚狂偏偏照着穴位刺。

秦安吃痛,顿时感觉左臂一阵发麻,仓促之下起刀斩断刺进身体的红线,抓起梁漼山的头颅,倏地往后退一步,开始不动声色走向密道,逐渐远离楚狂。

徐泾没有听见回声,心里暗道不妙,只得壮着胆子再往前走几步,再次喊道:“秦安!你在吗?”他知道前方既有打斗,必定危机重重,他不想死,所以不欲往前,站在转弯处梗着脖子,努力往黑暗中望。

“手上有无兵器?”

徐泾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回应,他连忙说:“有的!有一把剑!”

“过来!把它给我!”

徐泾犯难了,抱紧了怀中的剑,在他犹豫之时,秦安不禁催促:“搞快点啊你!磨磨蹭蹭做什么?不想死就赶紧把剑带来!”

被秦安一吼,徐泾猛地一哆嗦,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埋头冲进黑暗,烛火把他颤颤巍巍的身影拉长,无声地陪着惊恐的徐泾。

“来、来了!”徐泾好不容易赶到,入眼便是漫天红线和昏迷不醒的文旋灵,当即吓得跌坐在地,扯开嗓子大叫起来,一时间忘了把剑给秦安。

“嚎什么?赶紧的!”秦安心里暗骂一声,红线越来越多,他逐渐有些招架不住,要安全撤出此地,必须要把文旋灵救下,一把刀也许不够用,他还需要另一把兵器。

徐泾嚎叫完,才赫然发现,剑还紧紧被他抱着不撒手,但他丢了这把剑,就彻底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睁着一双被泪水打湿的眼,吃力地看清前方的惨烈,这回他看清黑暗中还站着第三个人,红线便是他发出的,长得阴森恐怖,徐泾瞬间一个激灵,心一横,把剑抛出去。

“你、你……接着。”

秦安把梁漼山的头颅丢给徐泾,顺势接过那把剑,入手的一瞬间却又愣了一下。这不是阿德的佩剑么?秦安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阿德与徐泾碰过面,但阿德却让徐泾来找他们,把自己几乎不离身的佩剑也给了他。

“阿德……不会凉透了吧。”秦安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马修是和阿德呆在一块的,难道说马修还是选择助纣为虐,对自己的同僚痛下杀手么?思及至此,秦安叹息一声,马修是指望不上了,估计早就跑路了,阿德可能已经一命呜呼,文旋灵现在不省人事,自己也精疲力竭,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跛脚小人。

正想着,秦安一手持剑,一手持刀,虽然他不习惯用剑,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剑当刀使,走势呈大开大合,斩断肆虐的红线。倏地,身后又是传来一声惨叫,他忍不住回头,看见徐泾捧着那团沾血的外袍直颤抖,表情扭曲,他立即出言警告:“你先带着它,要是敢把他弄丢,老子就做了你!”

徐泾苦不堪言,脸上涕泗横流,全身没一处地方是干净的,这会儿怀中还有一个腥臭的头颅,吓得差点闭气过去,本就惊恐不已,却接二连三受到恐吓,他太难了。

“哦?又来了一个。”楚狂把目光移向昏暗中的徐泾,像一只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手掌微抬,把红线引向地上跌坐的徐泾。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徐泾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已经完全调动不了四肢,甚至连逃跑都忘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如同鬼魅般的红线朝自己涌来。

“跑啊你。”秦安咬牙切齿,简直恨铁不成钢,他开始怀疑徐泾是不是吓傻了。

徐泾没有痴傻,也将近痴傻,就这么看着危险逼近,身体也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手里抱着头颅,鲜血蹭到他本就不干净的破衣裳上,鼻尖充斥着腥臭味,眼前仿佛看见一片血海,视线被殷红覆盖。

眨眼间,红线张牙舞爪飞来,似是要把徐泾吞噬。就在细密的红线要把徐泾捅个对穿的时候,红线竟然打了个转,绕过徐泾,似是在畏惧什么。

任凭楚狂如何驱使,红线一直瑟缩不前,只是在徐泾不远处打转,充满忌惮。

徐泾彻底愣住了,楚狂也愣住了,后者无端变得有些烦躁,变本加厉调动更多红线朝徐泾射去。

秦安顿时压力骤减,刀剑挥舞,一个箭步上前,三两下干脆利落地斩断缠绕在文旋灵身上的红线,毫不犹豫扛起人就跑。

楚狂见大事不妙,把调出去的红线再次朝秦安聚拢,在他身后不依不饶追着。秦安跑到徐泾身边,挥刀斩断绕在他身边的红线,反手拽起徐泾往密道跑去。

人在危急时刻总是能激发出无限潜能,秦安左肩扛着一个,右手拖着一个,艰难地朝前奔走。

徐泾的破衣裳不经拽,走没多远,一阵撕扯破布的声音响起,那衣衫就烂了个彻底。秦安无奈,只得拽起徐泾枯瘦的手臂跑,幸亏徐泾生的矮小瘦弱,对秦安来说问题不大,将就着拖着走。问题在文旋灵那条断臂,不知何处安放,秦安匆忙之下把断臂贴着文旋灵身侧放好,眼角余光瞥见她背上穿刺而出的断骨就感觉一阵肩痛。

“喂!你从哪里来?这路要如何走?”秦安跑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但他不得不跑,身后还有铺天盖地的红线。

“啊——”徐泾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奋力瞪着双腿,好像就能让秦安跑的快一点儿似的,“它们来了它们又来了……”

秦安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偏偏徐泾还乱动,烦人得很,他慌不迭的回头一望,一簇红线就要穿刺他的后脑,情急之下,秦安猛地扯起徐泾挡在脑后,红线果然不再止步。这时他才发现,徐泾的头发和上半身几乎湿透,显然就是落过水。言下之意就是说,这里附近有干净的水,既然有干净的水,就必定有水源。

心念电转间,秦安仿佛看到希望。他猛地晃了晃徐泾:“快告诉我怎么走!”

“沿、沿、着墙壁上的标记……我、我用朱砂画了线……就可以到了。”徐泾结巴道。

秦安迅速在墙壁周围扫视一圈,果真发现几条红痕,当即追着痕迹跑,身后闹人的细线几欲卷席而来,但秦安都把徐泾推到跟前,不得不说,徐泾这个挡箭牌用着还算顺手,只是有些吵。

每次秦安拎起他,徐泾都要一阵嚎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泾的叫声可以驱散红线,场面颇为滑稽。

秦安自打从诏狱出来,就没有做过如此剧烈的运动,一下子把他累的要昏死过去。所幸徐泾的标识还算清晰,不消片刻就赶到地宫核心。

一入眼便是那高台和华丽的棺椁,他随后注意到,这间密室异常干净,烛火摇曳,光线不刺眼,恰能把此处的场景照的清晰,无端有种庄严肃穆之感。

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香味,秦安一个激灵,倏地意识到这就是草木冷香!

楚狂跨进密室,他收了红线,与秦安遥遥对视。

秦安眼角余光打量着这间密室,发现高台附近有一圈水渠,联系到徐泾浑身湿透,不难猜测前因后果,他偏头低声问徐泾:“给你这把剑的人,现在在何处?”

“就、就在这里……”徐泾面露疑惑四处张望,“呃……怎么不见了?”

秦安听着耳边淙淙水声,这里的水是干净的,沿着水流往外游,也许就能出去。他缓步退到水渠旁边,警惕地盯着楚狂。

出乎他的意料,楚狂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一脸闲情若定的模样瞧着秦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秦安脑中倏地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种情况远比阿德死了还要糟糕。

他怔了片刻,只见水渠里倏地跃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还未等秦安反应过来,阿德便扑向秦安,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入他的后心。

秦安顿时感觉后背连着心脏一阵剧痛,难以置信地转头望着阿德。

“快……走……”阿德双目赤红,表情狰狞,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水里……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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