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鱼

离开了汴州城门，那穿着破烂的小鱼终于喘过气来，虽说年幼，也能有识别危险的能力。

自幼行走人间，生存的本能罢了。

小鱼安慰道：“娘亲，三日后再来吧”

“是了！”

弋三娘拉着小鱼就离开了，难免不会怅然若失。

纵然敌人将刀剑砍向她，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唯独在此刻她觉着她不似从前了。

弋三娘被小鱼浑浑噩噩的带回了郊外的一座破庙，回去就仰躺在茅草堆里，也不知自己在惆怅什么，偏就是浑身不得劲。

小鱼问道：“姐姐饿了么？”

“……”不问还好，一问，弋三娘真就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她摸了摸肚皮，叹了口气。

见状。

小鱼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送到小鱼面前，说：“姐姐，我这有半张饼，你先吃吧！”

弋三娘拿过那半张饼取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又硬又干，仔细看看，上面还有一排排整齐的牙印。

余光瞟了一眼，弋三娘瞧见小鱼闪着亮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半张饼，还吞了吞口水。

弋三娘笑笑，啃了一口，就不吃了。

她说：“我吃饱了，我不饿！”

小鱼继续说道：“真的吗？”

“我一次要吃三口才会不饿，可你是大人，怎么可能一口就饱了？”

她笑笑，面色柔和，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对小鱼道：“姐姐在辟谷，只能喝水不能吃东西，若是吃了，就前功尽弃了！”

小鱼接过弋三娘手中的半张饼，它不懂什么是辟谷，只是觉着，这饼肯定没有军粮好吃，姐姐吃不下。

小鱼又问道：“姐姐在军队里，吃的是什么？”

弋三娘嘴角微微上扬，释然的一笑，道：“吃肉，喝酒。就着风沙，配着人血。”

小鱼皱起眉头，惊恐道：“那你们会吃小孩吗？”

说罢。

弋三娘就哈哈大笑起来，小鱼被吓到三魂七魄都飞了，眼下更是惊慌失措的很。

弋三娘挥挥手笑道：“不吃不吃，我们杀匈奴，灭外邦，我们可不会对同胞下手。”

小鱼松了一口气，复对弋三娘微微一笑：“真好，你们都是英雄！”

……

不知何时，弋三娘在破庙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小鱼想着弋三娘没吃东西，打算出去要点吃的。

小鱼心想，喝酒，吃肉。

是吃不下饼的。

他挎上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包，里面包着他最宝贝的半张饼，旋即合上破庙的门出去了。

汴州城之前缺粮时，小鱼险些活不下去，后来好在放粮了一段时间，连城中乞丐也可以去讨一份，才让小鱼活了下来。

淮安王一退兵，城里就再也没有放粮了，元气大伤哪里还有人能够大发善心，每日乞讨度日的小鱼，日子反倒比从前难了。

大街上的人影也少了许多，哪里还有从前那般热闹喧嚣的样子。

小鱼在街上走着，正想去一家酒肆要点剩菜剩饭吃，他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

“哪里来的叫花子！”掌柜的一见小鱼就大喊大叫起来，他冲过来就要把他往外赶。

“出去出去！”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没有，就是没有，赶紧走……”

“求求你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小鱼跪在掌柜的面前，苦苦哀求道。

“说了没有，赶紧滚，我家狗都吃不饱饭了，还管你！”

不多时，掌柜的早就失去耐心，哪里还管小鱼的死活。

上前就是一脚，正正的踹在小鱼的前胸上，小家伙本来身量就小，凭白挨了一脚，就重重的摔了出去。

“嘶……”小鱼的下巴被磕出一个洞来，泊泊的鲜血流个不停，牙也掉了两颗。手掌在地上擦出一道裂口，血肉模糊。

过往的人，都纷纷指责掌柜的心狠手辣，连孩童都下得去手。

心黑的掌柜，气急败坏，连连叫了小二，让他们把门口的小孩和血迹清理干净，免得招了晦气。

面对指责，他可一点也不在乎。

忽的。

一辆马车跑了出来，围观群众纷纷让来，唯独小鱼在大街正中，磕到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起来。

刚刚还为小鱼出气的人，转眼就散开走了。

马车迟迟没有减速，车夫在车上大喊，道：“让开，让开！”

漆黑的小手，五指奋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挪动着，他疼的涕泪交流，鲜血淋漓。

没人帮他。

越发离得近了，马车仍旧是速度不减，马夫疯了一般，大喊大叫仍旧得不到小鱼的回应。

或是太疼太难熬，小鱼早就昏死过去了。

蓦地。

马车侧面窗户里，腾空飞出一个人影，她脚尖轻点，就飞到了小鱼身边，立刻将他抱起。

旋即跳回马车，将小鱼给带走了。

再睁眼时，便是一位谦谦公子和一个伶俐的姐姐。

小鱼目光落到公子俊雅无比的面容上，先是呆了一呆，回神后，才说道：“谢谢！”

秋城见他醒了，笑笑，道：“不客气！”

一旁的粟粟气呼呼道：“小孩儿，你看看，我身上脏死了！”

小鱼顺着声音来源看去，那个姐姐活泼可爱，眼下正为了衣物上全是污泥与鲜血而发愁。

小鱼艰涩道：“对不起，姐姐！”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粟粟见他可怜，哪里还忍心指责。

秋城也只是笑笑，便不再说话。

小鱼眼眶通红，似有泪水轻泛。

待马车停了下来时，粟粟又抱起小孩，下了车，这才发现他们带他来了医馆。

可惜，他没钱，他从来不敢来医馆。疼了睡一觉就好，小病就靠忍，大病也就草席一卷。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是天真无邪的，小鱼却早早想好了生死，连草席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道：“我没事，我没事，我不去医馆。”

粟粟不满道：“你血都快流成河了，还说没事！”

秋城也劝慰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像是有人对你动粗，若是这样，你也不必担心，这钱定是要他出的。”

小鱼手指逐渐收紧，声音有些发颤，他含混道：“我只是个小乞丐，他们不会给我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