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15）

司徒云此行无果，回去的路上竟然鬼使神差地绕了路，路过了冷宫那边。

说是路过其实有些牵强，毕竟冷宫那条路并没有人经常走，甚至到了晚上，人人都避之不及。然而司徒云只在大门口徘徊了几步，看着匾额上那冷宫两个字在黑漆漆的夜里散发出森然的冷光，如果不是有灯笼罩着，恐怕也看不清楚上面的蜘蛛网和灰尘。

李公公提着灯笼在身后照着，他知道这里头住着的娘娘是谁，也知道这位娘娘是被谁关进去的，但此时此刻一向聪明，自诩懂得帝王心的他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皇上，这里阴森鬼魅，寒气颇深，更深露重的不如还是先回宫吧，”说实话，就连李公公心里都有一丝害怕。要知道他在宫里生活的久了，从小跟在皇上的身边，什么魑魅魍魉没有见识过，然而他对冷宫唯一的印象就是先皇的妃子曾经在这里自缢身亡，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传出冷宫闹鬼的传说。

“听说陆品柔之前病了一段时间，她好些了吗？”司徒云自从废除了她的宫位，自然不能再称之为柔妃了，只是手指尖无意触碰到了袖口中那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花簪，心下有些异动，想进去瞧一瞧。

李公公身边有很多的消息网，这点小事虽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听到手下人提过那么一嘴，便说道，“听说陆姑娘自从进入冷宫以后便高热不退，时常呓语，医官虽不能时时过来，但也派了小药童每日来送一些药。”

“是嘛，”司徒云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按道理来说，陆品柔将花无双唤醒应该对自己并无伤害，像她那么攻于心计的女子，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谋求后路，然而她如今的下场却是像从前卧病不起的花无双，两个人的角色对调，境遇也不再相同。

“你在门口看着，灯笼给我，我自己先进去看看。”

李公公本想陪着皇上一同进去，可奈何司徒云却伸手拿过了自己的灯笼，左手轻轻一推，门也没有落锁，便自然的开了一条缝。

李公公看着心惊，想着若是一刻钟之后皇上没有出来，那便立即派人去寻找，自己现在还是在门口先做个站岗的吧。

司徒云看着门上的匾额，便知道这里一定是荒凉一片，没什么景致可言，然而在他灯笼的明灭投射下，他惊慌的发现这里与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如果范棣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吃一惊，毕竟才过了没有几天，那棵枯败的梧桐便好像充满了生机，叶子变得茂盛而健硕，虽然在灯影的照耀下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但是能看出来它的繁荣。

除此之外，在梧桐的周围长出了一大片的野草和野花，虽然没有昔日花如殿院子中的盛景，甚至这些花草都不值得一提，但在冷宫这样的土地上，没有阳光，没有雨露，甚至没有良好的沃土，它们能开得这样美丽而茂盛，这是不可思议的奇观。

司徒云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也想起了花如殿如今院中的场景，如果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那么就不是巧合了。

司徒云心怦怦地跳着，他感觉到那扇门之后会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像他走入的那场梦境，那么的似曾相识。

进入屋中的时候，他更加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甚至抬起头的时候，透过屋顶的窟窿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弯月如一把弯刀，白闪闪的像一把刀子，好像随时都能冲他心口刺去。而他也顾不得这些，只看着床上面如灰色的女子，容貌确实是陆品柔的，可是在看到她手上蜷曲的手指时，心中一动。

如果你在乎一个人，就会关注她的一切，甚至她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能入了你的眼。在梦中的时刻，司徒云虽与她相处的时间甚短，但对她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的还要清楚。

在那天，花蕊去参加比武招亲，司徒云上台想抢婚，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夫人时她拒绝了，他当时确实是痛心而且落寞的，可他还是清晰的瞧见了她的右手蜷曲，而她的食指仅仅掐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像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形成了一道弧线，那时的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脸上冷绝的神情，所以刻意避开了她的脸而去观察起她的手，当时的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如果不能执子之手，那便多看一看也是好的。

后来再遇到她的时候知道了她并没有与那慕容公子成亲，而是有自己的志向和理想，是一个了不起的奇女子，他便又可以陪伴在她的身边了。有一次，他们三人在散步的时候，司徒云在她耳边调笑，说不欺负她，那我欺负你。他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羞涩和无措，而当时她的手指也是蜷缩成一样的弧度。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反应。

想到此刻，司徒云的灯笼落了地，灯笼里的烛火噼啪作响，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在知道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司徒云也瞬间明白了柔妃的阴谋。

柔妃哪里是那么好心肠的人，她当初设计花无双中了巫蛊之术，如果不是被司徒云识破她也不会跟他提条件，而她没有告诉他的是她看上了花无双的宫殿和她的地位，以及他对花无双的宠爱。

想起如今待在花如殿中的那个假的花无双，司徒云的眉眼都染满了戾色，陆品柔还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出此等阳奉阴违的调包之计，真的是歹毒至极。

李公公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一刻钟已到，想着皇上还不出来，便只好亲身进去寻找，然而走入那扇房门的时候，他吓得立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皇上竟然将柔妃抱在了怀里，印象中皇上不曾对任何一个妃子如此温柔过，更何况陆品柔现在还是一介罪妃。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便听到皇上吩咐道，“这里实在太冷了，她盖的被子都是薄的，你去叫宫人把这里的房屋修缮好，还有，将房屋打扫一遍，所有的陈设都与朕的寝宫一样，地龙也要烧起来。”

李公公对这一番操作很是迷惑，愣了半晌后，对上皇上冷飕飕的视线才硬生生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毕竟这里是冷宫，太后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一切由我担着，母后那边我去说，”司徒云丝毫不担心这具身体的肉身，他担心的是里面的灵魂会支撑不住。

皇上的行踪向来是没有保密的空间的，后宫之人很快便传遍了皇上晚上去了冷宫的消息，而且不知道是发了善心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竟然对那个罪妃改变了态度，就如当初对待花如殿的花无双一样。

“桂嬷嬷，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去冷宫？”太后疾言厉色，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大发雷霆，于是便派了身边的人去查看，想要问清楚情况，是不是那个罪妃不老实，到了冷宫还要勾引皇上。

“听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说，皇上是无意中走到那里的，只是看到那罪妃实在可怜，以天为盖，以地为庐，风吹雨打，高热不退，所以皇上才想改善冷宫的。”

“荒唐，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真是想一出做一出，他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他那种身份能够去的吗？”太后丢了茶盏，瞬间水渍蔓延，桌子上一片凌乱。

“可是皇上性子执拗，你越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就越会跟你反着来，不如顺其自然，皇上啊，也只是三分热度，就如同现在不受宠的如夫人吧，之前还不是疼得跟宝贝似的，每晚都要跟她宿一处，可如今呢，人醒了，却不再往她那出去了。”

太后冷哼一声，不过好在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桂嬷嬷分析的很有道理，皇上还没有定性，看来是时候得将皇后的人选定下来了。

皇上下了朝之后就赶来了慈宁宫，他自然是要来解释冷宫一事的，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实情，毕竟这怪力乱神的事情太后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吓住。

虽然皇上修缮一个冷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连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可主要是对皇上的声誉不好。这冷宫里的人能是什么人呢？要么是犯了错的，要么是手脚不干净的，反正不是吉利的地方。

但皇上也说了，在梦里有天神指引他，让他去关照冷宫，从而可以避免一些大的灾祸。太后不得不信，她虽不像太妃那样吃斋念佛，但对神明还是有所敬畏的。

“皇上，冷宫一事我就不管了，但是立后一事迫在眉睫。我觉得方沁这丫头不错，这些时日我悉心教导，她也是个懂事稳妥的，我年事已高，不宜太过操劳，以后这后宫之事都交托给她了，皇帝觉得如何？”虽说这只是太后的一次试探，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应该不会立刻答应，但还是需要他上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