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夫人想了想，放下画卷道：“其实你画的花样子不错，绣工我也信得过，我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裁缝，未必不能交给你。”
“未必”二字代表不一定，黄小萃恭敬地道：“夫人若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自当尽力修改。”
“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衣裳不用你写的这些料子，你提议的料子虽好，却也不是最拔尖儿的，西边彩桥村有一种蚕丝，织出来的纱料薄如蝉翼，锦缎也是光泽夺目，虽然贵，但我们汪家给得起，你尽管用。”
黄小萃听说过这种蚕丝，先前成衣铺的库房里也有少许，毁在了塌房的时候。
这种蚕丝并不难买，只是十分脆弱，用它纺纱织锦对手艺要求极高，没有几个纺织娘敢尝试，以致纱料和锦缎价格昂贵，一般人家买不起，富贵人家也不一定舍得。
汪家不缺银子，要用这种料子裁衣也不是件难事。
黄小萃点头答应。
“那好，就交给你去做吧，我让刘管家先给你些银子当定金，备好料子你拿过来我瞧，往后每完成一道工序，都拿来给我看看，没有差错再行下一步。”
“是。”
刘管家带着黄小萃去账房领银子，路上笑说：“大夫人把单子给了你，我也能睡个踏实觉，只要做出来的衣裳能让大夫人和老夫人满意，让汪家长脸，工钱少不了你的，起码这个数。”
刘管家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两？”
刘管家皱了皱眉头，“二百两！还仅是工钱，料子钱也会让你有得赚，这身衣裳若裁好了，黄夫人你那钱袋子里少说也得揣进个三四百两。”
黄小萃唇边浮出浅笑，“此番也多谢刘管家信任。”
“黄夫人只管好好做就是，买卖若成，往后你家少不了我们府上的单子！”
黄小萃颔首道了声谢。
林府。
正厅里，林大夫人和林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神色都是一样的沉重。
林黄氏和林文婵这些女眷坐在厅堂旁，一起望着外面。
小厮领进来一个人，那人躬着身，走得小心翼翼。
林黄氏认得，他就是从前黄家成衣铺的掌柜，姓郑，前些日子他和孙记老板在街上大闹，消息也传遍了大街小巷。
郑掌柜走到堂中，对着林老夫人拱手，“老夫人安。”
林老夫人扶着拐杖，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冷言：“郑掌柜，老身听下人说，文虎之所以对那黄小萃起了心思，是因为你的唆使！”
郑掌柜一愣，苦着脸说：“老夫人，小的冤枉啊，小的那日偶遇林公子，且正好在黄家铺子门前，顺嘴提了句而已。”
林大夫人绷着脸问：“你是顺嘴提了句，还是有意要利用我林家报复黄家小姐？”
“夫人，我……”
林大夫人打断他的话：“你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我儿因为你的挑唆遭人毒打，此事你脱不了干系！”
想到林家和县令大人的交情，郑掌柜的脸色都白了几分，生怕林家像拽黄家夫妇那样，将他也拽上公堂去。
“小的错了，小的知错，还请各位贵人高抬贵手，小的下次再也不敢诶！”郑掌柜连连作揖，向堂上坐着的人挨个赔不是。
林老夫人哼了声，“我孙儿至今卧床不起，你一句错了，就想算了？”
郑掌柜无奈，“老夫人，我真没想到黄小萃竟是个不饶人的，林公子也没对她怎样，她竟下得去狠手……”
“你这话是想把过错都推到黄家小姐身上？”林大夫人淡淡道。
“娘，本来就是她的错！”林文婵不忿。
“住口！”林大夫人睨着女儿责备。
郑掌柜心急如焚，这林大夫人怎就一口咬定都是他的错，明明是黄小萃断了他的生路在先，兔子急了还咬人，听闻打人的也是黄小萃雇的人。
没过一阵，小厮又领进来个人，拱手禀道：“老夫人，孙老板给您请来了。”
孙老板瞧见郑掌柜在里头，原本不太高兴，但碍于林家的面子他得给，才抬步进了厅堂，给老夫人作揖问好。
林老夫人一改先前的冷漠，笑着招呼：“孙老板，快请坐。”又吩咐下人上茶。
林老夫人打量着孙老板，见孙老板如今穿的衣裳朴实了不少，听说他还把新宅卖了抵债。她叹道：“孙老板你也是县里的老商人，你家裁缝手艺精湛，我家年年都在你那儿裁衣裳，如今怎落魄到了这般地步。”
“还能因为什么，我这把年纪，脑子不灵光，被些个小人一忽悠就上了当！”孙老板冷笑，还瞪了瞪郑掌柜。
林文婵开口就道：“可我觉得，孙老板你是被黄小萃给算计的，不怨别人。”
孙老板一头雾水，“被黄小萃给算计了？”
林文婵看了看身边的二婶。
林黄氏急忙接话：“是呀，你想想，郑掌柜是黄家的老人，有了郑掌柜他们，她重开成衣铺能事半功倍，她却偏偏将他们扫地出门，逼着他们去了郑掌柜你那儿。”
“二奶奶说的还不是一个意思，我倒霉，都是因为来了这个扫把星！”孙老板指着郑掌柜，气得直磨后槽牙。
“其实真不怪郑掌柜，是孙老板你沉不住气，觉着请郑老板他们多花了工钱，就想快些将钱赚回来，最好能让黄家关张，生意都让你一个人做。”林黄氏叹道，“郑掌柜这才给你出主意，让你买断料子，只要黄小萃没料子做生意，店自然开不下去。”
孙老板没再急着说话，沉下心来琢磨了一番。
“老二媳妇说得没错，她不要郑掌柜，便是知道到你一贯精打细算。”林老夫人叹道，“你请了郑掌柜他们，又高价垄断料子，成本定是不低，你只能涨价，可一涨价，客人难免抱怨，她再出来便宜卖衣裳，客人不就一窝蜂全过去了？到头来挨骂的是你，受称赞的是她。”
孙老板缓缓点了点头，经林家人这么一提点，他可算琢磨出来了！
“东家，小的对你真是忠心耿耿，实在没想到她一个小妮子，竟如今精于算计！”
孙掌柜绷着脸，拎起杯盖又猛地拍了下去，“好一个黄小萃，敢算计我，我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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