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黄小萃点点头，让李谨在前院等她，她跟着刘管家去向老太君祝寿。

李谨到处走走看看，转到正厅门口，见门开着，顺势朝里面看了看。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结果他与主位上的对看了个正着。

他认出了那人，心下不免一紧，加快脚步离开，唯恐有人追出来。

厅堂里，主位上的人也霎时起身，盯着门外，眉宇深锁。

门外已经空了。

“莫不是我看错了？”他自言自语。

有人毕恭毕敬地问：“侍郎大人，怎么了？”

“我好像见到了……”汪侍郎徐徐言道，他没将话说完。在座的除了他，没谁认得那位贵主，说了也没用。

旁边的汪家大爷笑言：“大人，今日来的宾客多，不知大人是不是见到了哪位故交？”

汪侍郎仍不放心，问道：“今日来的宾客里，可有个姓赵的年轻人？”

汪家大爷想了想，摇摇头，“今日来赴宴的除了各位大人，都是十里八乡的乡绅，麓阳赵姓少，好像没有姓赵的人家。”

汪侍郎也越发觉得是自己眼花，人家怎会在麓阳，便没再刨根问底，继续坐下喝茶。

后苑，黄小萃来到一间暖阁外，就见里面的人不少，椅子坐不下，不少女眷就站在两旁，以致暖阁虽大，却显得挤挤密密。

“老太君，小黄夫人来了。”刘管家禀道。

汪老太君坐在堂上，朝黄小萃招招手，“快进来吧。”

黄小萃在女眷们地注视下走了进去，给老太君行礼祝寿。

“小黄夫人替老身做的这身衣裳，老身喜欢，小黄夫人真是兰心蕙质，年纪不大，手艺却好。”汪老太君和蔼地笑了笑。

黄小萃颔首：“此番多亏大夫人和老太君信任，还有大夫人的费心指点。”

喝水不能忘挖井人，汪老太君将功劳给她一人，她却不能独揽，怎么也得分大夫人一些。

大夫人费尽心思到处找裁缝，是因为大户人家的儿媳难当，辛苦一些没什么，只要能得婆母一个笑脸就是好的。

汪老太君看向儿媳，满意地点点头，“你也有心了。”

汪大夫人欣然，“都是媳妇该做的。”她又看向黄小萃，笑意不减，十分欣赏她的懂事。

旁边有女眷议论纷纷：

“她是谁？”

“黄家大小姐。”

“是从前的黄家吧，如今的黄家手里只有间成衣铺，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汪大夫人听到她们嘀嘀咕咕的话，绷着脸抬眼看了一圈，叽叽喳喳声音便都消失了。

到了开席的时候，黄小萃刚走出暖阁，刘官家就凑上来告诉她，李谨走了，说是有事，让他过来带个话给她。

周围都是陌生人，他大约待不惯，黄小萃能体谅，因为她也不适应，但不能驳汪府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吃完席面。

席设在一处宽敞的厅堂里，撤去陈设桌椅，开了一百桌宴席。

听闻这儿原本是三间屋宇，汪府为了今日百桌宴，特地拆了隔墙，还将堂中粉饰一新，处处都有福禄寿等吉祥的木雕壁画，怎一个富丽堂皇。

汪府还特地请了麓阳有名的乐师们来助兴，丝竹管乐不绝于耳。

席面也丰盛，桌上摆的都是燕鲍翅肚这等珍馐，鸡鸭鱼肉都黯然失色。

汪家今日真可谓豪掷千金，在场的宾客无不感叹，羡慕的人也比比皆是。

黄小萃和几个不认得的女眷坐在一起，她十分拘泥，只顾着埋头吃饭，盼着宴席能早点结束。

堂中觥筹交错，原本喧嚣，忽然有人猛地掀了席面，碗碟菜肴打翻在地，动静听得人心惊胆战。

堂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有人厉声言道：“周边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圣上尚且寝食难安，你们却在这儿大摆宴席，大鱼大肉！”

黄小萃寻声看去，女眷和男宾的坐席用屏风隔开了，她看不见男宾席那边发生了什么。

汪大夫人在内的汪家女眷听见动静，急急忙忙绕过屏风出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竟会发生在汪家，本官都觉得真乃奇耻大辱！”

汪大夫人解释道：“侍郎大人息怒，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我们只是想办得热热闹闹的，让老太君高兴。”

黄小萃虽没见着人，但从大夫人的话里也听出来了，发火的是汪侍郎，听闻他特地从上京赶回来给老太君祝寿，今早才到。

汪侍郎位高权重，在座的人哪个开罪得起，连汪老太君的神色都变得局促不安。

汪老太君坐不住了，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也去到外面，道：“大人息怒，他们都是为了讨好老身这个老太婆罢了，大人要怪就怪老太婆我吧。”

“婶母过寿原本是件大喜事，祝寿就一定要大操大办？今年麓阳各县受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大内尚且节衣缩食，你们这样不是与陛下唱反调？”汪侍郎冷笑一声，“只怕本官还没回到上京，弹劾本官的折子就已递到了聂相面前！”

老太君和汪大夫人都陷入沉默，与陛下唱反调可是要掉脑袋的，这个罪过扣得未免太大。

老太君慌慌张张地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宴席我们不办了就是，不办了……”

乡绅们一看这局面，纷纷告辞，生怕侍郎大人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女眷们能走的也都起身离开。

剩下的都是官眷，侍郎大人发了火，她们的官人脱不了身，她们自然也没法走。

隔壁桌，汪家小姐拉着县令千金的手，心急如焚：“怎么办啊茹茹，上京怪罪下来，我们汪家是不是就要完了？”

程茹茹也十分慌乱，“我爹还在外面，他是县令，侍郎大人是不是也要怪罪他？”

其他女眷也是一个比一个焦头烂额，怕自家官人受到迁怒。

外面的火欲燃愈烈，好似没有一人能平息。

“婶母身上这件衣裳怕是也价值不菲吧！”

黄小萃听见侍郎大人提到了衣裳，心下更加不安，但事情总要解决，她看了一眼屏风，起身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