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道：“东家有所不知，刘芳儿仗着宋师傅喜欢她，又得过东家的夸赞，平日里高傲得狠，对大家呼来喝去。”沈棠接着说，“可大家觉得她手艺好，以后不止能留下来，还会受重用，都怕得罪她，不敢说她的不是，我是私底下问的。”
黄小萃不言一字。
沈棠言道：“东家，小芸若是没事，我就接她回去了，东家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
她们走后没多久，刘芳儿的师傅宋大娘就来了。
宋大娘一脸愧疚，毕恭毕敬地说：“东家，织房的事我听说了，是我管教徒弟不严，东家罚她是对的。”
“宋大娘教她还不满一月，不知她性情，这件事不怪你，她比别人学得都要快，是难得，若再多几分稳重踏实就好了。”
“东家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也会悉心教导。”
黄小萃点了点头。
傍晚，李谨刚下马车，黄小萃就叫了马车去，还管他要了阿彦。
李谨惑然，“萃萃你让阿彦去哪儿？”
“送个学徒回家去，顺便代我给人家爹娘赔个不是，其他人我怕他们敷衍应付，还是阿彦可靠些。”
“送个学徒回家？还得赔不是，为何？”
黄小萃和李谨一起进去，边走边讲了来龙去脉，道：“人家把女儿送过来学手艺是信得过我，结果女儿在这儿平白无故挨了打，父母心里能安逸？道歉是应该的。”
“是该这样做。”李谨又言，“打人的那个做得过分，其实撵了也无所谓。”
“当初我看她能干，是个可造之材，让宋大娘好生栽培，宋大娘在她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我总得顾及宋大娘的想法。”黄小萃又言，“她是初犯，饶她一次也罢，她赶织布匹熬上几日也当受了教训，下不为例就是。”
李谨点点头，“宋大娘毕竟是你那嬷嬷找来的人，与你不熟，她未必体谅你的严苛，又大老远地跟你来了荫州，你是得顾及人家的感受。”
黄小萃另问：“阿谨你在州学怎么样，夫子对你好吗？”
“我跟知州大人是忘年之交，在这儿都能横着走，夫子还能对我不好？”李谨笑叹，“邹夫子真有意思，我今日与他对弈，赢了他，他说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当彩头，就免了我今日的功课。”
黄小萃也展颜，“从前在县学都不见你这样开心。”
“县学？一个苏霖，一个冯教谕，一群势利眼，换谁待着顺心？”李谨冷笑了声，又言，“州学的环境是差了些，但夫子人不错，同窗都好相处，我心里也畅快。”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黄小萃给学徒和工人们放了办日假。师傅们独在异乡为异客，黄小萃也准备张罗席面，请大家吃顿好的。
她和佩佩还在伙房查看菜式，衙门忽然来了人。
官差在门外抱拳，“夫人，江大人派小的请夫人去一趟，方才出了点小事。”
“小事？”
“是坊里的人在街上闹了点乱子，虽不关夫人的事，但大人说有必要请夫人去瞧瞧。”
黄小萃点点头，留下佩佩张罗，她一个人去了趟衙门。
二堂里，江大人坐在主位上，身上还穿着官服。
他面前站四个人，三男一女，都背对着外面，还像罪人似的耷拉着脑袋。
江知州看见她，起身相迎，他记得小黄夫人的叮嘱，便唤她：“李夫人，快请坐。”
黄小萃走进堂里看了看，三个年轻男子她不认得，但女子是郑芸。
“发生了何事？”黄小萃问郑芸。
郑芸怯怯地看了看她，缓缓吐道：“东家，他们打伤了我哥哥……”
江渊看了看三个男子，对黄小萃说：“他们今日在街上斗殴，三个打一个，把人家伤得不轻。”又言，“伤者我已派人送回了家中，留他们在这儿是方便李夫人你问个原委。”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今日打架与仁锦坊有关？”
江渊点头，“李夫人你那儿有个学徒叫刘芳儿，是他们三个的妹妹，他们说郑芸在坊中欺负过刘芳儿，他们打人是为了给刘芳儿出气。”
一个男子道：“李夫人，不关我妹妹的事，是我们自己气不过，我妹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凭啥都给了她家？”
另一人说：“芳儿交不出布，就不能留在仁锦坊，挣不了银子，我们全家吃啥？”
黄小萃即言：“把布赔给郑芸是我让的，你们若不服气，大可来找我说，欺负人家兄妹做什么？”
“李夫人，你罚我妹妹，还不是因为这丫头跟我妹妹不对付。”
另一人讲：“夫人你也不公道，单罚我妹妹不罚她，我们不好逼你，只能自己动手，给他们个教训！”
黄小萃莫名其妙，“有过当罚，那日的事错不在人家，我为何要罚她？”又冷言，“你们若不信，就叫你们的妹妹来对峙。”
“今日的事跟我妹妹没关系，她都不知道我们打了人，还是别把她牵扯进来了。”男子叹道，“夫人你是东家，你说谁错谁就错，我们认了就是！”
江渊同她小声说：“这两户人家是同乡，双方因一些纠纷早有恩怨，我请夫人来，也是想让夫人心中有数，免得往后生出些祸端。”
黄小萃点了点头，江大人的意思她明白，两家之间的恩怨看似不关她的事，可两人斗气，难保不会损及仁锦坊。
案子江大人已经判完，郑芸的哥哥为了保护妹妹，一个人挨三个人毒打，伤得不轻，还得卧床休养一段时日。刘家赔了十两银子，这事在衙门就算了结。
黄小萃乘马车送郑芸回家。
两家都是贫寒人家，早些年都从乡下迁来，住在城西棚户堆里，巷子窄得只能供一人侧身进出，黄小萃便送了小芸道巷口。
小芸话少，没有跟她多抱怨什么，但亲哥哥挨了打，小芸心里怎能好受。
刘家赔的十两银子，能抵一家子大半年的花销，哪怕错在他们，他们也不会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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