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生还是旧生

凌晨，帝都晏府后巷，一个用于倒夜香进出的小门，此时却有一个小厮模样的纤细身形鬼祟走出。

虽是小厮装扮，但是稍为注意，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丫鬟异服而出。

在这个城里只有巡逻官兵和更夫的时间里，这个丫鬟居然没被巡夜官兵发现，也没有在漆黑的夜里被吓到，也可算是胆大包天了。

临近五更天，丫鬟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间回到晏府。

一进小门，她就靠在门背，不断拍着胸口喘气，嘴里在轻声自语：“老天爷保佑，总算活着回来了。以后打死也不干这样的事了。”

初阳升起，位于帝都城郊的晏家别院，陷入全体的慌乱中，四处可见行色匆匆的仆役下人，还有神色惊惶的晏泊铭正在主院的东厢外不停地踱步。

而东厢里面，不时传出痛苦的惨叫，忙乱的声音也不断地浮现。

“少夫人，您先忍着点，呆会我说的时候再喊。”

“参汤，参汤来了。”

“热水，热水备好了没有。”

“呀！少夫人，少夫人。”

……

这就是晏婉莹匆匆赶到看到的情形，随侍的墨兰也在一刻钟后赶到，作为有包打听之称的她，细细说着事件的缘由：“小姐，据说是大少夫人早起散步，把大少爷给支出去买旁边庄子上的樱桃，结果在后院踩中湿糯的黄泥滑倒了。当时随侍的应该是凝霜和露云，却偏偏都不在，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被后院洒扫的婆子发现了。”

晏婉莹忍着暴怒的情绪，细问：“那现在她们俩在哪了，大夫怎么说？”

经过几年的相伴，墨兰非常适应这类跳跃度很高的对话，先择重要的说：“凝霜下落不明，露云倒在花园的茅房里。稳婆已经进去，大夫还没来到，凝露已经给大少夫人服下保命丸。”

“呼！那嫂子应该会没事吧？”晏婉莹松了口气，又迟疑地自语，继而问：“那婆子怎么回事？”

墨兰仔细回道：“洒扫的婆子平时卯初开始洒扫，卯正二刻收工回家，大少夫人卯时末带着凝霜露云出主院，按理那会后院应该没人才对。偏那婆子昨晚不知从哪摸得了个银锁子，到家却找不到了，于是偷偷回来找，才发现了大少夫人躺在凉亭阶梯下的草地上。被发现时，大少夫人已经见红昏迷了。后来凝露找出保命丸服下去才慢慢缓过气来。嗯，婆子已经暂时扣押在柴房，待大少夫人没事再行赏罚。””

“好，很好！一个、两个都当嫂子好说话是不，那也要看我能不能饶了你们。”晏婉莹咬牙切齿地道，两个拳头紧紧握起。

墨兰听着踌躇了一会，伸手轻轻扯了下前面晏婉莹的衣袖。

晏婉莹皱眉回头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墨兰伸手指了指东厢外正在不停踱步的晏泊铭，细声说：“大少爷还不知道这事，要是…”

秒懂的晏婉莹对着墨兰举起手掌勾了勾食指，待她靠近对着其耳边说：“先瞒着大哥，你去发消息告诉大老爷和大太太，一切等嫂子生完再处理。”

“好，小姐。”

看着远去的墨兰，晏婉莹幽幽自语：“有些人，爹爹不处理，还要留着明年清明拜山不成。这些人真以为，爹爹希罕这些。”

晏婉莹的目光仰望着天空冷笑，似是在透过晨曦的薄云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让开，让开，快让开。大夫来了。”

被竹影传来的的声音唤回神的晏婉莹看向门外，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大夫被拉得东倒西歪的进来，衣袍的下摆还沾有不少尘土。

停在东厢外的老大夫撇开竹影的手，哎哟叫了几声，拂了拂衣袍上的尘土，倒是没有再计较竹影的无礼，顺着迎出来的凝露进了临时安置出来的产房。竹影则站在了东厢门口。

晏泊铭想跟着进去，同样被颜妈妈挡在了门前：“哎，大少爷您不能进去。”

本想用力推开挡路的人跟着大夫进去的晏泊铭，一看挡路的是颜妈妈，只好气恨握握拳头继续在东厢外听着妻子的痛叫声踱步。

晏婉莹但见他越走越快，意识到不好的她呼啸一声，叫回其他三人，把主院里的闲杂人等全部驱离，只留下了在东厢里接生的数人。

目视晏泊铭将近虚影的身形，晏婉莹恍惚觉得自己眼前也出现了光影。

“捉住，快捉住他，不要让跑了…”

似是逃难的俩个分不清男女的身影，在一群看不清面目的身影追捕下发足狂奔。

晏婉莹但觉自己成了其中一个狂奔的身影，胸口一股压迫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主院周围屋顶，负责防卫的竹辰三人都看见她突然脸色铁青，冷汗一下布满一脸。

竹辰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两人警戒，自己走近看怎么回事，还没等他掠近，就见晏婉莹倒在了地上。另一边，晏泊铭已经看不见身影，只见一阵龙卷风样的迹像扫过，人已闭目坐在了东厢门口。他只来得及接住被气势卷起又再摔往地上的晏婉莹，手搭上腕脉，发现她只是一般的入眠没有其他问题，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这俩兄妹，一个心烦意乱暴燥得想打人，结果烦着烦着居然一不小心就武功晋阶，要成为一流高手了。另一个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的就大病临身一样，直接睡着了，却又没什么事。那一个晋阶的潜意识却又记得自己在等妻子生产。

竹辰招手，竹曦抢前一步接下晏婉莹，不急着送去厢房，勾起唇角冲他笑了笑。

看着竹曦离开时的笑，差点平地摔一跤的竹辰，转身却望着坐在东厢门外正在行功的晏泊铭，意味不明的轻声说：“未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晏家，可能回去，可是想回去。可惜当年的尾巴扫得太干净，要找到，难咯。”

没有人回答，也不在乎有人回答，竹辰做了个手势，让竹画进了东厢房，正好堵住刚要出门婆子。自己则跃上主院的高树上，竹影趁势走了过来，这会同样选了一株大树。

婆子因大少夫人再度昏厥，大夫和稳婆断定难产，要出门寻大少爷拿主意，突然一个白影堵在眼前，吓得正想大叫出来，话未说出已堵在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了。人也只能停在房门口动不了，只有眼睛不断的转动，吓出一脸的冷汗。

竹画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低问：“怎样了？”

颜妈妈心里打了个突，同样压低声音：“大夫说小孩或许保不住了。如果不管小的，大人肯定没事，如果要保小的，大人也会有危险，想让大少爷拿个主意。”

竹画五指打了几个手势，再走近看看淡婉荷的脸色，指示大夫：“保大吧！”

稳婆听了想说什么，被凝露瞪了一眼，噎下到嘴边的话，便按着保大的方法低声吩咐几个丫鬟婆子做事。

颜妈妈听了，再度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竹画。

竹画点点头，再摇摇手，表示目前不能插手，无能为力。

大夫听了主家的决定，正举起银针想插下去，忽然淡婉荷长长呼出一口气，悠悠醒转，似是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一手捉住大夫的手，急声说：“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大夫没办法，转头看向外间，看主家是否改变主意。

颜妈妈忙看向竹画，眼里带着期望。

竹画手指再度转动了几个手势，点了点头，走近床前，指风扫动间，全部人都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颜妈妈脸上还带着放松的表情。

冲床上的淡婉荷挥了下手，便见她脸带欢笑的陷入梦乡之中，接着在无人清醒的的东厢房内，竹画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一舞终，挥手间众人如梦初醒，颜妈妈快步上前挡住大夫再度拿起的银针，“少夫人醒来了，你再看看。”

大夫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自己觉得好像睡着了一样，不断的在心里责备自己，怎么能帮病人看病的过程中睡着了呢。本想快点施针，被拦住后听到颜妈妈的话，不由得愕然之后更是心虚，心想难道是老眼昏花了，居然没看到床上的夫人已经醒了。

大夫重新把脉后，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手抖了下，哑声说：“夫人，夫人已经没大碍，让稳婆接生就可以了。”

颜妈妈用手背捂唇笑了声，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却也不点醒大夫，只让出位置给了稳婆并两个婆子。

大夫心里的小人不断在叫：不是说你有病了么，不是说你老了么，还不认还不认，看你这会怎么收场，没准连命都没了。另一个小人则叹气，过了这关回去吧，别做大夫了。

晏婉莹那边，满头满脸的汗不断地流下来，锦被很快便湿了个透。

还是俩个狂奔的身影，身后一群身影在死命的追逐。

“快，快跑，跑到通道就可以了。”跑前面的好像知道什么情况，边跑边跟后面的解说。

“通道，通道在哪？”后面的已经分不清方向，边喘边问

“水”

“水？”

“那里，那里有个通道。”前面的一手拉着后面的，一手指着某个方向。

而后面不停追他们的则喊：“快追，不要让他们进去。”

在最后一瞬间，俩个身影千钧一发地冲进最近的通道。

追来的那群犹自不甘心：“该死，居然让他们进去了。”

旁边的迟疑：“他们，他们进的是？”

“不，天哪，他们进的是…？”看清楚形势的都大声惊叫起来。

同时，一声惨叫响起。

伴随惨叫响起的是一声惊叫声。

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