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什么都给你

第二天是高考前看考场的日子。

时听一整晚没睡。

她好像想了很多，又仿佛只是僵硬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某一瞬间她突然想，刚刚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是不是听错了？

但早晨起床后，在看到时煜泽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长出的青茬时，时听一颗心重重跌进了谷底。

时煜泽已经给她买好了早饭。

他摸摸时听的头发，亲自给她盛上粥：“有点烫，阿听小心啊。”

“慢点喝，喝完爸爸送你去看考场。”

时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喝完的粥，也不知道自己下车跟时煜泽说再见时，究竟做的什么表情。

她像行尸走肉般跟着同学们参观完考场，然后在校门口对上了纪沉生的眼。

男生拉住她，一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阿听，”他放轻声音，“你怎么了？”

时听机械的摇头。

她刚想继续往前走，便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转过来与他对视。

纪沉生深深皱起了眉。

平日里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光泽。

女孩儿目光没有焦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所有动作好像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

纪沉生收紧了捏着时听肩膀的手：“阿听，看看我。”

“发生什么事了？”

……

时听的眸子终于转了一下，然后有了焦距，将目光落在纪沉生身上。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明明没事啊。

她用尽全力对他笑了一下：“没事，我昨晚没睡好。”

她刚想挣脱他的桎梏重新往前走，便被男生一把牵起了手，拉着去了小院的梧桐树下。

这个时间点，纪老爷子出去遛弯还没有回来。

“阿听，”纪沉生又叫了她一声，“这几天我没见你，是……有什么事吗？”

时听看着纪沉生，依旧没有开口。

纪沉生黑眸深处渐渐涌上一抹慌乱，他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时听平齐：“说话。”

时听睫毛颤了一下。

“昨天是不是一晚没睡？”纪沉生放轻了声音。

这次女生终于有了动静。

她嘴角微微下拉，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模糊的“嗯”字。

纪沉生捏了捏她的指尖：“那要不要去屋里睡一会？嗯？”

时听摇摇头。

下一秒，她的掌心被放了一颗水果糖，这次是橙子口味的。

“那吃糖？”

“吃了糖心情就变好了。”

没等纪沉生抬头看时听的反应，他便感到有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自己手背上。

纪沉生仿佛被狠狠灼了一下，慌乱的抬头寻时听的眼。

那双眸子又一次盛满了晶莹的液体，眸子的主人终于动了动唇，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纪沉生？”

“我在。”

“我想吃泡芙。”

平日里她喜欢吃泡芙，妈妈虽然经常加班，但家里的冰箱中总会提前存上未来几天的泡芙。

纪沉生微颤着抬手，轻轻抹去了时听的眼泪：“你…你别哭，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几分钟后，纪沉生拎着从附近蛋糕店买的泡芙，跑着进了小院。

男生弓身喘了几下，然后把袋子塞到时听怀里：“给你。”

要什么都给你。

时听拿起一个塞到了嘴里。

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压了一晚的情绪，滚烫的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纪沉生从来没见过时听哭成这样。

女生抓着他的衣袖，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她终于流露出小孩子的一面，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纪沉生重重握了一下拳。

他指尖下滑握住了女生的手，然后蹲下身，借力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哭吧，我不看你。”

时听的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往外流，她趴在纪沉生肩上，将手按在自己心口，说出的句子断断续续连不成串。

“我……我这里、这里好疼……”

“明明没事的，怎么、怎么这么疼……”

“我、我……”

那一瞬间，她像是才明白时煜泽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可能。

没有妈妈了。

那个冲她笑，对她好，从小便把她抱在怀里抵抗全世界的人走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赵女士了。

……

纪沉生闭了闭眼，一下下抚摸着女生的头发，任凭她的眼泪把自己的衣服打湿，也任凭那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在胸口撕扯。

他彻底乱了分寸，只能用最拙劣的方式一下下安慰着面前的女孩儿。

最后，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阿听，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陪着你。”

——

第二天是2015年的高考。

锦城一中作为考点，很早就全部拉起了警戒线。班主任刘sir一大早便站在校门口，迎接一波接一波进考场的学生。

“刘sir！”

“臭小子，你给我好好考！”

“……”

“刘老师好！”

“哎，好孩子，咱一会儿不紧张哈。”

纪沉生和时听的考点不在一起，他一大早要坐校车去其他学校。

上车前一分钟，纪沉生终于看到了他找了一个早晨的人。他向司机大叔丢下几句话，没管他的反应便冲时听跑了过来。

他在离时听一米外的地方站定，有些抑制不住的抬了抬手。

最后，他只是重重揉了一把女孩儿的头发，然后塞给她一颗水果糖，轻声开口：

“阿听，别想其他的，好好考。”

“你别让我担心。”

……

18岁那年夏天，时听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尽管她不愿明白，尽管她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但赵女士这次是真的走了。

永远不会再回来。

时听不想让时煜泽担心，便一直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她像所有高三学子一样准备好考试用品，下车和家长分别，然后带着复杂的情绪走进了考场。

迎接人生中第一个十字路口。

她告诉自己要听纪沉生的话，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但当她拿起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试卷上时，那晚时煜泽电话里的声音又控制不住钻进了脑海。

“什么叫找不到凶手？”

“麻烦您早日破案……”

“……”

数不清的白光在脑海中炸裂，她紧紧咬着唇，大滴大滴的汗沿着下颌滴落。

她没有妈妈了。

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