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月盛典（四）

两人休息了约莫半刻钟，各自恢复一些力气。

易辟尘执剑行了一礼：“晏长老，贫道接下来只出一招，如若此招之后还不能取胜，那么贫道便会认输。”

见谢陵点头，易辟尘最后道：“得罪了！”

随之立剑于身前，以指抚剑，四周空气骤然凝固，只萦绕着无限肃杀之气。

此招看起来平平无奇，谢陵却如临大敌。

若他猜的不错，这便是无为剑法最后一式“法天合德”了。

方清玄着重提醒他小心“法天合德”，只因这招是纯阳观最最高妙之剑招。

况且易辟尘能对他说出此招不胜，当即认输的话，便知道剑招威力以及易辟尘对此招怀抱的信心。

他自然不会轻忽大意，有了方清玄的提醒，他也想出了克制之法，只是不知效果如何，但事到临头，总要一试方知。

横剑于胸，开始积攒剑势准备施展从动漫学来的另一套剑招“横贯八方”，周身逐渐聚集起无与伦比的威压，逐渐蔓延向易辟尘所在之地。

两道气幕碰撞，如同永不相容的阴阳两极，散发出凛冽迫人的气势。

此时两人皆用尽全力，自然无法收缩战圈。

具有吞山填河般的真气向四周奔涌而去，众人仓促运功抵挡，却发现收效甚微，真气仍旧来势凶猛，心有胆怯之人早被吓破了胆，朝演武台外逃之夭夭了。

横贯八方有两种攻击形态，他没选择向四周劈出剑气，而是选择了另一种。

晴空被乌云笼罩，隐有雷声滚动，俄而大雨，一道黑色巨龙破空而出。

与桑景行雕龙掌的巨龙不同，此龙主体凝实，更加具有毁天灭地、雷霆万钧之势。

易辟尘也凝聚出一把巨剑，直直朝黑龙刺去。

二者相撞，立时发生爆炸，演武台周围狂风呼啸、地动山摇、落石滚滚，雨水也变成了致命的利器，倒飞如镖打在众人身上。

一时间有人被风卷走，有人被雨击伤，桑景行这样功力不低的人也无法逃至安全地带，只能运起轻功，在碎石裂地之间左躲右闪。

全宗唯一幸免的只有宗主崔由妄一人，早在晏无师他们发招之前，他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早早转移到远方一处山峰。

虽早已波澜不惊，仍旧为眼前景象惊叹不已，好奇谁能赢下对决。

巨龙与巨剑相撞，爆发出刺耳的嗡鸣，刹那间天地失色，日月失声。当硝烟一样的真气散去，胜负即将分晓。

二人持剑对立，太华、秋水剑互相抵着对方的脖颈。

但观察细致之人会发现，易辟尘身体更加后倾，太华剑抵颈的位置也更近，锋锐的剑气已将他脖颈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易辟尘眼中精光不见，只余酸涩苦楚。

半招，就差半招，他就能赢了！

放下秋水剑，易辟尘苦涩道：“是我输了……”连贫道自称都未用，可见他心情跌落到了极点。

谢陵亦随之放下太华剑，右手垂落的同时淌下滴滴鲜血，身体的痛楚令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水剑伤及他的前胸、右臂，不止右手往下淌血，胸口亦泛出汩汩殷红。

若论伤势，他比易辟尘还要重些，只不过他动作快半拍，在施展横贯八方之后率先制住了易辟尘。

众人愈发百思不解，晏无师明明伤的更重，居然还以半招之差赢了易辟尘？虽比不上高诗的一招，毕竟是赢了。

看来此次魔道争锋，还是魔门更胜一筹啊！趋炎附势之辈眼见晏无师胜出，忙不迭前去恭喜崔由妄又得一人才。

崔由妄从山峰飞下，对恭维之词一笑而过，看出晏无师伤势惨重，正欲命人相扶，广陵散已先一步上前察看。

易辟尘脸色灰败，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行色匆匆再不见前几日的游刃有余。

谢陵心力交瘁又强撑站立良久，待易辟尘离开，再也支持不住向后倒去。

身后传来赵心月的惊呼，随后被人稳稳接住，是广陵散。

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头一歪晕了过去……

晏无师、易辟尘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黯然神伤，都未再参加接下来的饮宴。

酉时将尽，谢陵醒转。

经过数个时辰的休息他感觉好多了，伤口也被宫廷御医包扎好。想着戌时庆典便会结束，易辟尘作为输掉比武的一方恐怕不会留到明日再走。

有些话他必须当面问清，不能再耽搁了，于是拖着受伤的躯体前去易辟尘下榻地拜访。

一进门他便单刀直入：“不知易观主之前缘何要提醒我，就不怕被崔由妄得知，平白与他交恶？”

谢陵直呼崔由妄之名原本颇为不敬，但易辟尘权作没听见，笑着答道：“晏长老才高艺绝，贫道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谢陵挑眉：“只是如此？”

易辟尘：“真是如此，晏长老闲时若是无事，尽管来纯阳观做客，贫道扫榻以待。”

再问下去也无意义，据实以问易辟尘反而打起哑谜。谢陵认为他的重点是后面那句，如果到时候去纯阳观登门，说不定易辟尘就会说实话了。

二人又寒暄几句，戌时一到，易辟尘径直往天玑阁向崔由妄拜别，随后带着纯阳观一众弟子由西南返回青城山纯阳观。

纯阳观一走，道门之首玄都山、儒门临川学宫、佛门天台宗等一些较大的门派也跟着辞行。一时间车轮辘辘，日月宗很快空了大半。

谢陵虽有伤，仍旧如常安排事务并亲自送别各大宗门代表。

刘阅、汝鄢克惠和宇文宪送了他几副上好的金疮药，法一则赠送一瓶天台宗特制的大还丹助他恢复伤势。

法一是位和善的方丈，与其师弟雪庭截然不同。尽管两人素昧平生，法一还是秉着善念送他良药治伤，这倒令谢陵有些感怀。

宇文宪临别之际再度带来周帝宇文邕对他十分想念，希望他能尽快入周的消息。

此次宇文宪比宇文神举还要着急，问之再三，得到十足保证之后方才告辞。

刚送完宇文宪，萧顺之就前来传讯，令他即刻前往天玑阁面见宗主崔由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