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决战（一）

决战地仍在日月山西面的演武台。

从重生伊始在此与桑景行比试，再到和易辟尘争锋，最后又到如今与崔由妄的生死决战，演武台几乎见证了自己所有的荣耀与成长。

只是不知这最后一场战斗，到底能否延续昔日的荣光？

所有人都在等待，没有人知道答案，就连身处其中的两位当事人，不经生死，也不知道最后谁是赢家。

谢陵沿着山道拾级而上。

花草似乎在为故人的到来而高兴，在清风的缭绕下摇曳着动人的身姿。

这是他曾经往返无数次的地方，只不过以前是身不由己的局中人，现在却是想要成为呼风唤雨的执棋人。

尽管日月山奇峰险峻，今日仍旧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各门派为了占据观战的有利地形，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向上攀登。

武功高的自然站上离演武台最近的那道峰大饱眼福，而武功低的只能听任日月宗安排，在较远的一处空地上观战。

此次儒释道三家之首的玄都山、天台宗，都只派了长老代为观战，而临川学宫仍是宫主汝鄢克惠亲自前来。

汝鄢克惠与周国国师雪庭不相上下，早早就来到演武台边的山峰伫立等待。

雪庭在随后赶来，见到他先打了招呼：“阿弥陀佛，汝鄢宫主别来无恙。”

见到雪庭，汝鄢克惠十分客气：“数年不见，雪庭国师的功力似乎又进步不少。”

这话说的极为谦虚，二人武功相差无几，也许是勤学苦练的原因，汝鄢克惠的功力已渐渐有超过雪庭的趋势。

雪庭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固然心里有些不悦，碍于佛门的身份面上却不能表现分毫。

与人打交道多年，汝鄢克惠如何看不出雪庭的心思？

当下便转移话题，聊起别的：“听说晋国公对晏宗主甚是看重，如今国师你又亲至，看来传言非虚呀！”

雪庭双手合十：“晋国公与晏宗主君臣相得，临行之前国公千叮万嘱要保证他的安全，贫僧又怎能不尽心竭力呢？”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下隐含的语意却十分僭越，汝鄢克惠本欲纠正，但想到周国臣强君弱的局面，生生止住了要出口的话。

作为南陈的人，北周之事再怎样也轮不到他置喙，再说周国两派内斗对陈国也有利。让他们互相倾轧无暇他顾，好给陈国争取喘息的时间。

于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装作欣赏山间美景不再说话。

随后上来的是桑景行，见到汝鄢克惠和雪庭只随意打个招呼，便寻了处视线较好的地方站着。

如今日月宗人才离散，不仅没有长老，连有地位的弟子都只剩桑景行、元秀秀二人，虽然崔由妄有意提拔阎狩、宝云这两人，但他们武功平平，不能服众。

而桑景行虽名义上做着长老的事，顶替萧顺之打理宗门庶务，但他性格急躁、为人凶暴，常常决策失当。

反倒是协助管理的元秀秀心思细腻、处事公允，赢得了不少人心。

阎狩、宝云功力不够，所以最后上来的是元秀秀和道门、佛门派来的长老。

看到桑景行在左侧，元秀秀自动找了个最右的位置站着，眼不见为净。

战斗将在卯时开始。

天色渐渐亮起来，烈阳破开云层显出数道灼灼的光芒。

谢陵一步一步看似走的缓慢，但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形如鬼魅般消失，等到下一次眨眼，他已在数丈开外的半山腰了。

众人不由为这轻迅灵动的身法惊叹不止，连连叫好。

当他走到半山腰，山巅一道熟悉的身影分外醒目。

身后的天玑阁昭示着他的身份，不是日月宗主崔由妄又会是谁？

崔由妄始终如一地淡漠，端的是渊渟岳峙的大宗师派头。

二人隔着重峦遥遥相望，然后——

崔由妄动了。

他如白鹤般直入云霄，又如利刃疾风俯冲而下，短短数息便至演武台前。

这一手直接盖过谢陵的风头，就连演武台边的汝鄢克惠、雪庭等人都情不自禁叫了声好，心道这才是真正宗师级别的武功。

又不由自主望向谢陵，看他打算怎样将被抢的风头赢回来。

面对崔由妄的装x，谢陵当然是很生气的。

老狐狸一把年纪还要出这种风头，简直是没羞没臊，自吹自擂。

这不是找不找回面子的问题，而是崔由妄想要先发制人，在战斗开始前先挫一挫他的锐气。

他自然不会让崔由妄得逞。

足尖轻点，缩地成寸瞬移到悬崖边一块锐石之上。身体不过略略前倾，他就已离开石块来到空中。

崔由妄是从山顶下来，而谢陵是要到山上去。

离开锐石之后身体并未因失去支撑而下坠，他的足尖以极快的速度飞速点过树梢枝干，在跳到最后一道峰峦屏障时，才微微一顿。

并不是畏惧峰峦的高不可攀。

一个呼吸之后，谢陵纵身飞跃，身体如矫健的游龙翩翩而下，落在演武台中央，崔由妄的对面。

战斗还没开始，对决的当事人便已经互相较上劲了。

二人面对面的时候，总是崔由妄率先开口说话。

这次更不例外，他道：“无师，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你的功力又增进许多啊！”

宣战书一下，就算彻底撕破脸了。

谢陵终于无所顾忌，不用再跟他虚与委蛇：“你这老狐妖一天天的废话真多，真不知道日月宗弟子是怎么忍得了你天天在耳边聒噪，识相的话就趁早闭嘴，说不定本座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被一通疯狂输出之后，崔由妄竟然还能忍，脸上水波不兴，无波无澜。

只一双眼睛冰冷泛凉：“本座纵横天下几十年，自认未尝几败，却从来赢不过无师你这张嘴。”

“哼，老狐狸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虚伪心机放眼江湖天下第一，谁又能与之争锋呢？”

谢陵冷冷一哼，左手紧握成拳，无名指上有道银光闪过。

右手也没闲着，太华剑略出鞘，半隐半现。

是要开始了吗？

众人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