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520番外特辑 舒言篇·飞鸟

“舒言，你发什么呆呢？”

一只纤白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舒言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面前的女孩身上。

她穿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瑰紫的长发披散，疑惑地看着他。

她看起来成熟了一点，少年时清丽的五官现在更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艳丽和温柔。

这是……文茜长大后的样子？

他有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想要去揉眼睛，但是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好像游离于躯壳之外的灵魂，迷蒙之际，他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

“没有。你不是想兜风吗？我开车带你。

这具身体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没一点反应地低头看手机，间隙间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刚买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但是我……不太擅长。”

“没事，”钥匙圈在她手指上飞转，潇洒的笑容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这样也挺好的。”

舒言有点失神于那么放肆的笑意里，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笑过。

所以这会是一场梦吗？

自从仙境回来之后，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了，他比谁都着急，但是除了从茉莉那里获得“没找到”这样简短的失望信息之外，他居然没有别的可做的事了。

能在梦里看见你，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短暂的认清了这不可能是现实，所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注视这一切，但是这个梦美好得让人感觉几乎下一刻就会碎裂。

“把东西给我吧，我给你拿。”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文茜没有设防，毫不迟疑的就把背包给了他，舒言递出自己刚刚买好的冰淇淋给她。

“榴莲味的，你喜欢这个味道。”

他能感觉出梦里的这个自己与她非常亲近，而且极尽所能给她快乐。

她很自然的接过冰淇淋，舒言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一个疑问，她真的喜欢榴莲口味吗？

现实中……也会是吗？

他仔细回想，在曾经有机会接触的那么多时间里，他没有了解过这个女孩喜欢什么。

现在想起来，脑子却一片空荡。

喜欢一个人，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在发现文茜失踪，他头脑热血上涌，一冲动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跑去了仙境的时候，他就已经承认了这点。

没必要自欺欺人，也不是自我感动，因为为一个人心跳的契机并不多，他所遇到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她不屑的冷哼一声，“还当你只记得论文和实验呢，难得大忙人有空，愿意和我出来瞎转悠。”

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身影是戴着细框眼镜，白衬衣的自己，她虽然故意冷着脸，但话里的亲近是显而易见的。

太真实了，真实的近乎虚妄。

“我一直记着你。”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

“是是是，是我该做的。”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但是冰淇淋球还是不要吃第二个了吧。”

她撇撇嘴，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一转身就朝另一边去了，留下一个背影，舒言笑着跟在她身后。

路过一扇玻璃门的时候，这个身体往那边看了一眼，舒言从里面看见了自己大学生的模样，简单的白衣黑裤，温文的气质，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是未来的自己吗？

如果未来是这样，那他希望自己可以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直到追上前面那个长发飘扬的纤细身影。

“文茜……”

前面的人好像忽然加快了步伐，他步子越迈越大，最后甚至跑了起来，但是她依然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等等……”

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他还想让这场梦做到更久一点。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喊，眼前场景一闪，他闭了闭眼，无数画面涌进他的脑海中，一时挤挤攘攘，几乎分不清先后。

无数个带着记忆的光点漂浮在半空中，每一点微光都是一段故事，它们连成一片星河，从已知流向未知。

横贯着过去，现在，未来，三位一体。

他像行走在生命长河中的客者，将这些画面一一翻阅过去。

——在熟悉的校门前，他拉她躲过了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女孩对他满目感激，

“舒言，谢谢你救我。”

——他和很多人热闹的坐在一起吃饭，女孩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终于鼓足勇气到他面前说了一句，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他当时平淡的说可以，但是转头离去，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缩在小巷里，黑暗力量带来巨大的威胁，可她在威风凛凛的女王面前也不示弱，坚持道，

“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你要确保舒言的安全！”

——在四面封闭的石像空间里，玫瑰黯然失色，她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眼睛里没有眼泪，大概是因为流不出来了，

“舒言，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

他扫过一幕幕悲伤和冷寂组成的画面，都是他从前忽视的东西，是无法挽回的过错。

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

心仿佛坠入了冰潭，从刚刚起，他就在一点一点被冰冻，舒言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自他清醒以后，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坠去。

那双缀满欢欣的明亮眼睛什么时候变得冷漠警惕，那个女孩也在他身边消失干净了呢？

那场冰雪暴之后，她没有利用换来的身份便利做任何满足自己的事，只是在某一个时刻，曾经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定定的说，

“我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人。”

当时他没听懂，再后来，那个女孩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操场上，教室里，小巷的月色下，还有镜宫……黑色雾气里。

通常，我们总是吝惜那些出自真心的话，在意一个人不会说“关心你”，爱重一个人不会说“保护你”，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照实表露自己的心意。

我们笨拙的以自己的方式去做以为好的事情，但是出自片面考虑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就像他自己。

“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作为叶罗丽战士最重要的品格。”

“不要误入歧途……”

“只要你愿意，就还可以回来。”

“大家会接纳你。”

“你不能因为对大家失望，轻易的放弃这一切。”

“我没想到你的家庭……对不起。”

“作为朋友，我甚至没有试着去理解你。”

他曾经一字一句说的，都是最扎人心的话。

舒言听着那些嗡嗡作响的自己的声音，不堪重负的低下了头。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冷漠的，防备的面孔，她无数次划清界限，她试图远离过往，把自己封闭成一个单独的个体。

她无数次强调，她不需要。

同情或者可怜，都是她最不想要的东西，自己以前却不懂。

现在懂了，想要挽回，那个人却已经被自己推远了。她越走越远，留下的痕迹光芒灼眼，她是隐匿的星辰，是折翼的飞鸟，终归要回到天空。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他喃喃低语，于是，一个温和充满神性的声音顺应响起。

“你想不想看看……另一种可能？”

那声音的内容带着无限的诱惑，吸引着他跌入更深的迷梦里。

于是长河缓缓倒流，星辰铺满身边。

他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冰霜覆盖，他一回眼，一个轻盈的身影一晃，像花火一样热烈的颜色撞进了他的视线里，只是短暂的一愣神，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扶住了她的小臂。

所有关于什么“真善美”之论尽数湮灭成灰，他的眼睛里自此烙下了燃烧的火，永不消逝的刻印。

从此之后，一切剧变。

他看着自己一步步靠近，文茜脸上的冷漠一如既往，但是心里的柔软始终还在。

她是个那么容易心软的人。

他道过歉，说过过分的话，同样误会过她，他在那些错误里飞速成长。她的冷漠原来只是虚假的保护罩。

在那些看似相同的、周折的路上，舒言看清了自己的心，这一辈子，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见自己退却过，畏缩过，害怕过，但依然坚持。直面过错，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真诚和他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情感。

它们累积叠加，一天又一天，聚沙成塔，那些山一样的情感堆起来，也足够压垮一个人防备的心墙。

她的回归，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并肩成为了叶罗丽战士。

这是他曾经得到又失去，历经千难才终于又拿回来的珍贵的东西。不仅仅是“伙伴”两个字的命运，还有一个少女被戳碎了，还能用弥补的心意。

所以这次，换他来付出。

——在仙境光芒璀璨的法阵里，在看似美好实则无限杀机的死地中，一道光弧直冲她身上劈去。

他吓得忘记了呼吸，强大的威严之下，一点法术都吝啬给他用。

仿佛是出自本能，舒言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奋不顾身扑到了最前面。

一个人类的力量能有多渺小？

但是在他看来，能够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爱的人一次，就完全足够了。

那是他的可望而不可即。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床边，坐着一个别扭的削苹果的女孩。

她用最淡漠的语气粉饰太平，但是眼下一片青黑出卖了她。

舒言的内心从那以后，笑意满盈。

他是从前心动过的少年，哪怕后来迷惘过，偏离过原本的航线，但只要足够努力，奇迹还是会眷顾。

他在病床上眨眨眼，但内心的喜悦并不全是自己九死一生的侥幸，更多的是，奇迹为他降临的欢欣。

我终于抓到你了。

一切都开始变好，从这里开始，他的人生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死皮赖脸，也可以为了一句随口的话四处奔忙，也会为了她一点心绪起伏心惊胆战。

他的生命像是被她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在她失去颜色之后，他又费尽心思，把她带回声色犬马的人间。

我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一件事，是因为有你。

我们年少的万千过错，都有了弥补的机会。

他看见自己笨拙忐忑的对她表白，再次被她拒绝。

一个笨蛋也学会了坚持。

因为你，生命不再只有无聊空乏的数字和知识，还有了人性和浓烈得仿佛无穷无尽的情感，烧不尽的赤诚。

他像追逐着飞鸟，在风急浪高的海上驶着孤舟，呼唤像传了半个太平洋那么远。

爱你这件事，也像是坚持了半辈子那么久。

飞鸟看见了落寞的人，于是她心软的陪伴他飞了一段路，旅人于是更贪心了，他妄想留下她，在那场美好的梦里，她落下辽远的海平线，心甘情愿的降落在陆地。

如果我有一个愿望，那是希望你可以一生幸福快乐，如果允许我再贪心一点，那么我希望那片安乐里会有我。

——在潇潇月色下，窗台边，他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花儿，她还给他一份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仙境的一切都结束了，在那场大战之后，他们远离尘嚣，回归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

他升级成了大学生，和男朋友。

他们都长大成人。

年少的幻梦或许存在，但更多的是生死与共的真情，毕业之后，他们始终坚持环境保护事业，舒言开了律师事务所。

朋友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他看见她一身白纱缓缓从红色殿堂的另一边走来的时候，眉眼间全是温柔笑意。

人间一场雨一场花，少年时候，初心不散。

……

舒言看了这大梦一场，恍惚很久，醒来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原处。

空灵的神音还在回响，她轻轻说：“看到了吗？那就是你原本的人生轨迹。”

他一时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千头万念涌上心头，又哽在了喉咙口，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居然是……真实吗？

“在她身边”这个他过去根本不敢设想的可能，现在就生生摆在了他面前，时光海里的一幕明确的告诉他，那都是他原本有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像发了疯的小丑，他声声诘问反复回想，最终也只能得出“世事无常”这四个字。

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轻轻巧巧一句话，一个编造的故事，他就要信以为真，他张口想要质疑，那个人便像是识破了他，一句话让他彻底哑了火。

“我是时间之神。”

“……”

“刚刚那些，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你，全部的未来。”

他颓然跪倒。

真相有时候，比谎话还要残忍。如果他可以闭目塞听，他宁愿自己从没看过这个未来。

可是看了，就会忍不住去想。

去想现在她正在做什么，她在一个未知的地方，她这一辈子轨迹完全变动，和他淡的几乎没了联系。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会是什么结局了。

可是在原定的故事里，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做梦，因为他一睁眼，就会看见在病床边不情不愿陪床的女孩。

她会削出一个形状完好的苹果，粗鲁的塞到他手里。

可是那个苹果的味道，他始终没有尝到。

不知道是甜是酸，是清脆还是绵软。

正如他的人生，他说出了那一句句无可挽回的话，从此酸涩一片，他已经预知到了未来。

那年南美洲的蝴蝶扇了扇翅膀，让他的少年青春就此结束，此后的半生被风暴席卷，兵荒马乱。

他的飞鸟飞入了最高最辽阔的海域，飞上青天，飞入云霄，终此一生也不可能再回来。

他终于弄丢了自己的梦。

那场飞鸟的梦，始于无人知的黑夜，终于一个少年的结尾。

放肆的追逐，热忱的心，都成了湮灭的灰，一并埋葬在了那个可能的“过去”，离他远去。

……如果有可能，我想再看一次，展翼翱翔的飞鸟。

……

人间一场雨一场花，少年初心不散，这是我原本为舒言和文茜写下的结局。

但世事无常，他们终究成了旅人和飞鸟，走向两个世界。写下这篇520特辑，是一时兴起，也是想要弥补那么一点遗憾。

希望你们的人生里，可以抓住机会，不要让自己成为遗憾。

我这次真的写了很多很多字，也是真的想为这本书最初的样子留点什么，为此，我翻出了很久以前最早的大纲，一点一点写下来这一篇番外。

我不过520，但是你们可以过，那么，最后祝大家520快乐啦，答应我，看完这一篇番外，再笑着去找对象好吗？

小剧场：舒言生无可恋的目光：“作者，为什么我媳妇要让给别人？为什么我从男主变成了男三男四？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某笛：“额这个嘛……说起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其实就是这群读者对你不满意啊喂，不要找我背锅！

ps：作者无罪。旧男主哭泣。

舒言（冷笑）：“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