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说完这句话后，叶嘉一时找不到话说了，犹豫着看她。
这时，文茜怀里的记忆珠忽然开始震颤发热。
这是阿米尔给出的信号吗？
是他那边出事了？
文茜想说她得回去了，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面的少年截住：“无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叶嘉今天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他比以往都更执着，虽然基于两人关系的问题已经谈论了不下三次，但他似乎还是没弄清楚，在文茜看来，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她有点觉得不对劲，却一时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只好道：“我觉得已经够了。”
叶嘉神色像是个落寞的小狗，眼皮失落的垂下，似乎下一秒就要委屈得叫出声了。这幅样子实在是和死神的高大形象太不相符了，以至于让人觉得很有刻意装可怜的嫌疑。
“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谈论到此为止了好吗？”文茜烦躁地揉揉眉心，“别抓着过去不放，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对于寿命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死神来说，那在人类世界的短短几天，不应该很轻易就遗忘吗？
两个人从重新见面开始，掰扯了无数次这些不知道还有没有意义的事，真是把文茜自己都弄得没有耐心了。
“这是在浪费时间。”文茜说。
“不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叶嘉神色无比认真，似乎只要说清了这个问题，其他所有的困难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你怎么……”她实在有点不解他想干什么，但因为记忆珠的不断震颤，还是懒得细究，决定先解决另一件事。
文茜于是道，“算了，我走了。”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
等她匆匆离开这片叶嘉制造的幻境，回归心魔幻境真实的喧嚣世界中的时候，才惊觉外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幻境世界里造幻境，他是在套娃吗？
随着脱离小幻境所造成的一点眩晕感渐渐消失之后，文茜开始发觉这里不太对劲。
最开始她看见的，是异常的、泛着血红色泽的天空。
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味道，然后她发现，红的不是天空，是这整个世界弥漫性的散开一层血雾，细细密密的，所见之处都染上了猩红的血色，在逐渐清晰的眼前显现，一分一分炸裂开来。
万籁俱寂。安静的过了头。
文茜向远处一扫，高耸的城墙上空无一人，只剩一片血雨腥风，满地残碎狼藉。
她站在原地，脑子里忽然萌生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在她离开的时间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梦境想要给她看的东西没能传达到呢？
浓烈的悲伤和死寂蔓延成河，耳边似乎传来成千上万悲哀的嚎叫、挣扎和呢喃，他们是死去了，还是依然沉重的活着？
显而易见，这两个，都不会是好的结局。
对，阿米尔，得去找阿米尔。
她略带慌乱的迈出步子，对死亡的恐惧是永远无法克服的，不是次数多了就可以消退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它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当然，对此麻木的人不能算在里面。那是源于自我保护和逃避的心理。
等她找到阿米尔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孤零零地坐在古旧的藏书室的中央，一地书本零落散乱的堆在地上，他神色迷茫，连那双清澈的绿眸都涣散了。
这一路过来，她几乎没有看见活人。
活的，精灵族人。
她凭着记忆珠的感应找到了这位记忆主人，他不哭不笑的样子以前看着以为是上位者的惯用伎俩，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她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酸涩。
她仅仅是看见残余的狼藉就这么难以接受，阿米尔……如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该作何感想呢？
他到底还是被文茜到来的动静惊醒了，沉默了很久，他才轻轻抬起眼来，对她说：“还回来做什么呢？”
“我……对不起。”文茜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岂料阿米尔听后，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仿佛灵魂被抽空了，只会机械地对她的话做出简单的回应：“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你不该回来。”
他语气是平静的，但文茜知道那份平静下面藏着的一定是滔天怒浪，一旦触动，就要翻天倒海，久久不能平复。
这句道歉不是敷衍，文茜比谁都清楚阿米尔帮了她多少，她轻轻摇了摇头，“我答应过要帮你的。”
“是吗？”他迷茫的问。
眼前这个女孩，自己明明才见了几次，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但是潜意识里，他是相信她的话的。
“其实我骗了你。”文茜缓缓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为你而来的。”
“！”阿米尔瞳孔放大了些，明显对她的话感到震惊。
所幸，哪怕是到了这个地步，阿米尔还能听得进去她说话。
“……为了我？”他缓缓重复了一遍。
文茜认真看着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既然既定的安排让她来到回忆里，就一定不是只想让她做个无趣的旁观者。
她从来，都是改变命运的人！
“对！”她肯定地点点头，“你是精灵族的王，也是所有臣民尊敬爱戴的殿下，你的生命不会止步于此，你还有未来。”
……未来。
阿米尔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已经没了主动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反驳：“我哪里还有臣民呢？”
提到这个，他又难以接受地闭上眼睛，说出来那个残忍的事实：“精灵族……已经没有了。”
这句话，饶是早有预料的文茜听了，也一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精灵族毁灭在过去，那后来她所见的精灵族，那个鲜活生动、快乐祥和的塔尔，又是怎么存在的呢？
阿米尔的过去，究竟负担了多少？被她无意错过的这一段时间里，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了这样的剧变？
她下意识接着追问事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塔尔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米尔不堪重负地沉下肩膀，似乎已经无力支撑那样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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