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丧失，痛失，终失

文茜全身血液逆流，这样的咒文所产生的震慑力量也让她感觉被扼住喉咙。

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没有见到熟悉的银发少年的身影。她识趣地没有过去。

文茜顿时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就是阿米尔所说的，精灵族剩余的幸存者和他的父亲。

用所有的幸存者换离去的人，这样的交换真的值当吗？更何况未必能成功。

不说别的，文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后来的塔尔会是那个样子了。所有的和平安乐，都是前人用鲜血铺垫出来的血淋淋的路。

是精灵族唯一的求生之路。

宽阔的祭台之上，跪着一群甘愿将自己都性命都献祭出去的人，他们是一群英勇的奉献者，也是在生与死之间痛苦挣扎祈求的可怜虫。

反复不断的咒语诵念密密麻麻响在脑海里，每个人脸上都是虔诚和希冀的神色，显露无疑。

他们同样是时代遗落的过去。

文茜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才想起要寻找阿米尔的事。

这一段记忆又是来自于哪里，距离精灵族毁灭过去了多久，还有，献祭是否就是阿米尔曾经说过的挽救之法？

她望着远处的人群，辽远的地平线绵延无期。

“你不是精灵族人，孩子。我从未见过你。”

古老且威严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文茜打了一个激灵，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却不能确定是谁在和她交流。

对方又道：“别担心，我是精灵王亚苏伦，这只是我一抹分离出来的神识，我将要死去，所以希望留下一些话。”

文茜看了一眼，祭台之上，老精灵王带领其他人正在进行仪式的程序。

她谨慎道：“您想说什么？”

对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身上有圣光的力量，我看得出来。你和阿米尔之间，有命运的连结。”

前面的话很好懂，说到最后一句，文茜却有点心生疑虑了。

“命运的连结？”

“是的，故而我才请求你帮忙。”

对方的声音虚弱了一点，似乎是因为祭祀仪式的进行，随着生命力迅速流逝，他的这抹神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您想让我帮您什么？”

对于这位头一次见面的老精灵王，文茜早有听闻，毕竟是长辈，她的态度很尊敬。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文茜叹口气，听到对方缓缓道：“我希望你在吾等离去之后，能替我们保存精灵族的火种，有朝一日，交还给阿米尔。”

文茜略微疑惑：“为什么不是现在就给他呢？他在哪里？”

“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他被我们转移走了，等仪式结束，他自然会醒来。你要告诉他，带领族人离开这里重觅生路。精灵族的未来靠他守护。”

文茜无法拒绝这个老者临死前的嘱托。

最后，她沉重地点点头接过了一枚冰凉的薄片，看样子像个封印符咒，她谨慎的戴在了身上。她问：“我该在什么时候交给他？”

她莫名觉得这位精灵王是知道些什么的，或者说，他大概用某种方法提前预知了未来。他似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

对方对她道：“等他能够掌控的时候。”

这就是自己理解的意思了，文茜心想，回忆片段接近尾声，等到阿米尔恢复记忆，自己就将这个东西交给他。

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了，交付完这些后，他发出悲哀的叹息，文茜沉默着问：“做这样的交易值得吗？”

对方答：“宿命使然。”

哪怕希望渺茫，也必须为所有人争一个未来，因为他是精灵族的王，他身上有不可负担之重。内部的战争让精灵族元气大伤，阿米尔的母亲，精灵族的王后因此死去，现在，阿米尔最后一个亲人也要失去了。

但她无法阻止，只能做宿命的旁观者，渺小的存在无法干涉命运重要的节点。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他们的选择。

殉道的先驱。

他们为族人而死，尽管灵魂永久消亡，但生命永存。

他们是在生与死之间痛苦挣扎祈求的可怜虫，但他们更是英勇的奉献者。

文茜沉默着观看了这出命运的默剧，但在命运轮转镌刻之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甚至来不及思考，她挽留了亚苏伦的神识。

“你们向谁献祭？”

神识已经散了大半，但最后依然给予了她回应，似乎在面对自己的孩子。

他以最后的灵性给出了答案：

“……永夜之神，死亡之祭，掌控万千魂灵生死的神明，引渡之路的绝对主宰。”

话音落下后，亚苏伦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又是引渡之路……自她重生后，这个出现了多次的名字不断萦绕在她心里，不可抑制地勾起了文茜的好奇心。

——虽然我曾被邀请做引渡人，但始终没有见过真正的引渡之路，她想，这东西似乎在被所有人忌惮，人们对它的恐惧不亚于伽夜本身。

还有献祭……她眼眸一凝，向死神献祭！

她没法不怀疑这件事。

忽然间，她听见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好像远古的黑夜里响起的号角，带着令人战栗的压抑，从灵魂深处传来深深的惧意，似乎是某种强大存在的压制。

不可触碰……不可窥视……她脑海中无端出现这几个字。她正想把视线挪开，余光中却看见了一个极速移动的人向祭台奔去。

只消一眼，她就可以确定那个白衣身影是谁，这根本不用猜——阿米尔！

文茜瞳孔剧缩，她很想开口喊别过去，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阿米尔速度很快，但踏上祭台时也踉跄了一下，那里的阵法一定也影响到了他。

他大概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试图抓住老精灵王的身体，但是刚一触碰，他就眼睁睁看着对方无意识地倒下了，昏倒在了祭台之上。

他愣愣地去触碰父亲的脖颈，没有脉跳。

下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连日来的打击，悲痛的哭嚎声压抑地从远处传来，应和了连天阴云，漫空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