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帆船靠在河岸，随波轻轻摇晃。

乞丐倒地不起，大脸麻黑乌漆。

小鱼儿和楚留香蹲在地上，对此情此景，面面相觑。

楚留香问，“这……【黑漆漆】？真没解药吗？”

小鱼儿抠了抠脸颊，一脸无辜。

“这药图的就是见效快和遮蔽视线，在致昏上却只能坚持两盏茶的功夫。”

“你说，就昏迷这么点儿时间，我还费劲做解药干啥，该醒就醒了呗。”

楚留香怎么都不信人能昏得这么彻底，像江湖上常见的蒙汗药，那不是泼水就醒了么……嗯？！

“你做解药？！”他突然反应过来，惊道，“所以这【黑漆漆】是你的杰作？！”

“这么惊讶做什么？”小鱼儿不理解，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你一听这迷药的名字，就该知道是我小鱼儿的手笔。”

楚留香：“……”

——我知道什么知道！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了，张嘴胡说八道，下手又黑又准。

无可作为下，楚留香也不纠结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叹道，“既如此，先放着吧，等两盏茶就等两盏茶。”

这下换小鱼儿惊讶地看向他，连忙指着乞丐问一句，“我们都不用把他绑上吗？”

楚留香：“……”

楚留香缓缓低头回看小鱼儿，反问，“绑上做什么？”

小鱼儿急道，“他都不知道是好是歹的，先绑了我们才占主权啊，若是等他醒了又藏着后手，那我们可就被动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楚留香一眼，也不知学了谁的模样，老气横秋道，“你别仗着自身本事就松懈大意了，在面上我们可以轻松写意，但行动上还是要谨慎小心，须知善泅者溺，一般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楚留香：“……”

楚留香现在是真的对小鱼儿有些佩服了。

他眼带笑意地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老道的。”

小鱼儿一被夸，尾巴就忍不住往上翘。

他面上得意道，“那是当然，所以我们还是把人绑了吧。”说着他就要起身去找绳子了。

不想楚留香又是一把提溜住他的后脖领儿，还轻笑道，“别忙了，这丐帮兄弟是给我送信的，不是坏人。”

小鱼儿：“……”

小鱼儿：“！！！”

——啊哦，误伤友军了。

“你看你，怎么也不早说？”

小鱼儿有些不好意思，还想做些什么，可惜命运的后脖颈一直被楚留香牢牢抓在手里。

楚留香问他，“你又要干嘛？”

小鱼儿讪笑道，“给人丐帮兄弟挪挪，怕给他晒坏了。”

“呵，”楚留香又是一声轻笑，因为他早已看穿小鱼儿的小心思，“你倒挺会事后补偿的，只是别费心了，这会儿的日头又不烈，晒什么晒，跟我回舱去。”说完他不容反抗地将小鱼儿抗上了肩头。

小鱼儿：“……”

小鱼儿胳膊拧不过大腿，放弃抵抗，直接成了楚留香肩上的小鱼挂面，心下哀叹不已————咦唏嘘，拖延时间失败，小鱼爷今天怕是要翻肚儿啦。

【船舱里】

楚留香将小鱼儿放到椅子上，接着回身去枕头底下摸出信纸，打算跟他‘对薄公堂’。

见证人姑且算是【躺在外头，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的送信乞丐吧。

只见那骨肉匀称的修长手指夹着信纸抖了抖，接着楚留香就一声清咳，开始念道，“致香香哥的一封信……”

只一个开头，楚留香就眉梢一挑，半天压不下来。

他问小鱼儿，“你不是一直喊楚哥哥吗？怎么突然就香香哥了？”

小鱼儿摆了摆手，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不忌惮说真话了。

“哎呀，这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我嘴上喊楚哥哥，心里喊的却是香香哥。”

“既然都要留书道别了，可不得从心地喊香香哥。”

楚留香：“……”

———口是心非是这么用的？

但有一说一，他一脸正色道，“我比较喜欢你喊楚哥哥。”

————香香哥听着不是太正经。

不想小鱼儿却是一扭头拒绝，“不要，太腻歪了，喊出来像情哥哥。”

他易容骗人的时候什么鬼话都能说，但现在做回小鱼儿，却是有自己的坚持。

为了打消楚留香的念头，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就揶揄道，“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都这么喊你，所以你习惯听楚哥哥啊？”

楚留香：“……”

楚留香以一连串的咳嗽带过这个话题，继续算账。

为了羞臊小鱼儿，接下来的信中内容他特意模仿了小鱼儿的口吻，奈何小鱼儿脸厚如城墙拐角，毫无羞涩之感。

“小鱼儿走啦，走之前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儿，花有瑕这个名字是骗你的。”

“我的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爹娘，才不会拿自家孩子的伤疤做文章。”

“我的真名叫江小鱼，浑号小鱼儿，花有瑕这名字纯粹是我对仗双生兄弟的名字现起的。”

听到这儿，小鱼儿激动了，还敢邀功，“你看你看，我也没有骗你太多，就一个名字而已。我弟弟真叫花无缺，这我没骗你的。”

楚留香瞥他一眼，已是不敢轻信，“就一个名字？你还真敢说。”

小鱼儿确实敢说，还铮铮有词。

“其实按理来说，我连名字都没骗你，花有瑕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以后我行走江湖跟人虚与委蛇，还是会叫花有瑕。”

他没说的是————江小鱼，小鱼儿，那是我亲近的人才能喊的名字。

楚留香有些不解，“你怎么就不介意拿自己的伤疤做文章？”

小鱼儿很是珍惜地摸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心有戚戚焉道，“介意什么，我喜欢还来不及。”

楚留香：“……”

————啥？

小鱼儿回忆往昔……其实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儿。

“我刚学会易容那会儿，有试着用假皮盖住伤疤，然后————”

他一脸沉痛道，“太像丫头片子了！”

楚留香：“……”

————蛤？

小鱼儿继续说道，“长得像娘我没意见，但男生女相被师父们取笑是【小鱼娘】我就不能忍了，感谢这疤让我威武霸气，俊美中还带点儿坏坏的劲儿，日后一定风靡万千少女，花见花————”

“你等等！”楚留香听不下去了。

他一脸头疼道，“我相信你很喜欢你的疤了，只是没想到，你对自己的长相还……挺有认知？”

他都不好说———你还挺自恋的。

小鱼儿下巴一抬，鼻孔朝天，“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家师父都这么说。”

楚留香：“……”

————我当初是被猪油蒙了眼吗？

————这小家伙儿一看就是被宠大的，怎么可能会是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