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时间，楚留香对自己当初受骗感到迷糊，于是打算逐一逐句地跟小鱼儿对峙。

“长相放一边，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双生兄弟，你弟弟叫花无缺，你却叫江小鱼？”

“这俩名字南辕北辙，听着都不像是双胞胎。”

小鱼儿嘻嘻一笑，“是吧是吧，还没花有瑕听着像双胞胎吧，可是娘亲生我们千辛万苦，既然一胎生了俩儿，就不能分一个同她姓么？所以无缺随娘姓，我随爹爹姓。”

楚留香理解了，但账还得算。

“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坦言？”

“你张嘴就自称小瑕，可见从那会儿就开始编瞎话了。”

小鱼儿啧了一声，有些嫌弃道，“你不记得啦，当时我家里人在追我呀，我要不编瞎话骗你，你定是反手就将我送回去啦。”

楚留香一脸不赞同道，“那你也不能编排父母兄弟，把自己塑造成个可怜儿，博人同情。”

小鱼儿忙伸手打住他，“诶诶诶，此言差矣，我都说啦，除了名字【花有瑕】是骗你的，其他可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楚留香都要气笑了。

他学着那会儿的小鱼儿，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道，“他们确实是我家人，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家人。”

说完他小表情一收，木着脸道，“那眼眶红红，那言辞切切，难道不是故意的？”

小鱼儿眨巴眨巴，很不理解。

“当然是故意的，你家骗人还无意的吗？”

“再说了，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的的确确是我的家人啊，我一时兴起离家出走，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楚留香皱着眉道，“你现在倒是圆得回来，可你当时那般说话，只会让人误会你的家人。”

小鱼儿：“……”

小鱼儿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着他，抽了抽嘴角道，“你要不再说我一句实为不孝？”

楚留香一噎，“……倒也没有这般严重。”

“当然没有这般严重，”小鱼儿哪里肯认这么大的罪名。

他抱着胳膊有些生气道，“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楚香帅都混出【盗中元帅】这样的称号了，怎么还跟我讲究臭规矩？况且，我不是给你留书解释了么？”

楚留香：“……”

————还真是。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只是无声不过半晌儿，楚留香突然醒过味儿来————不对啊，怎么又被牵着鼻子走？

他重新抖了抖信纸，虎着脸道，“差点儿被你糊弄过去，你这信上哪有解释那么多？”

小鱼儿：“……”

————啊哦，怎么突然就精明起来了？

他扭脸吐了吐舌头，回首撒娇道，“还要解释什么嘛，我都跟你坦白我的真名了，也给我爹娘正了名。再说了，那迷烟只能迷晕你三炷香，我哪有时间给你逐字逐句的解释清楚？”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正事儿，忙问，“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难道是我的迷烟不过关？可是不可能啊，那一瓶子可费了我不少好药材，绝不至于这般不济。”

楚留香笑着问他，“想知道？”

小鱼儿忙不迭点头，“想啊想啊。”

那迷烟可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出了纰漏可还了得？

楚留香笑脸一收，“那你就逐字逐句给我解释清楚。”

小鱼儿：“……”

小鱼儿垂首认命，“好叭。”

楚留香也不知是闲的还是怎的，说逐字逐句，还真就一句一句地跟小鱼儿掰扯，“你说你不自卑于面上伤疤，却自卑于双生弟弟。”

小鱼儿点点头，“对啊，无缺比我自律许多，在这方面我确实自卑啊。”

楚留香又问，“那家中对你多有宽纵，对你弟弟却寄予厚望那句？”

小鱼儿摊手，“有什么不对吗？若非对我宽纵，我怎么跑得出家门？若非对无缺寄予厚望，怎么就给他起了个这么不留后路的名字？”

说起这名字他都替小无缺累得慌，“无缺无缺，谁听了这名字都会想到完美无缺这个词儿吧。无缺因为这名字还真就力图于让自己完美无缺，平日里一丝不苟，连衣服都不起褶子呢。”

楚留香不依不挠，“那所谓的不愿一辈子活在弟弟的阴影下呢？”

小鱼儿痛心疾首捂胸口，嘤嘤作怪道，“为了离家出走我付出了太多，答应无缺要喊他一辈子哥哥，这可不就是活在【弟弟】的阴影下么？”

楚留香：“……”

楚留香一时间都听懵了，“什么叫答应喊他一辈子哥哥？”

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啊，你们是双生子，而你原本是哥哥，但为了离家出走就跟人提条件，甘愿当弟弟了？”

小鱼儿：“……”

————大差不差的，点头应下算了。

————这香香哥名号挺帅，人却有些婆婆妈妈。

楚留香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一下时辰，接着问最后一句，“那爹娘心里眼里只有无缺没有你，又是何解？”

小鱼儿道，“我那会儿成功逃脱，不在爹娘身边，他们的眼里可不就是只有无缺没有我？”说完他还主动送上把柄，“你要不要再揪着心里这个词儿问问？”

楚留香勾唇一笑，意味深长道，“不用了，反正你怎么都能圆回来的不是？”

小鱼儿：“！”

小鱼儿从楚留香的笑容里觉出不对来。

他一把跳下椅子，警觉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说着他脚步悄悄地往舱口挪。

不想楚留香只一个闪身就堵到了门口，绝了小鱼儿的逃生路。

“你既跑了回来，就别妄想走了。”

“在把你安全送还你父母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

小鱼儿一个跺脚，抱着胳膊气道，“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管你是被人劫财还是劫色呢！”

“……”楚留香一愣，继而失笑，“不要说气话，你本就不是个坏孩子。”

小鱼儿哼哼道，“谁说的？被我整过骗过的都喊我小魔星呢。”

楚留香却道，“可在我心里，你就是个聪颖过人又进退有度的好孩子啊。”

小鱼儿：“……”

小鱼儿吓退两步，一脸警惕，“干什么？戴高帽这种把戏可是我玩剩下的。”

言外之意————这种糖衣炮弹我可不吃，省省吧。

楚留香一脸无辜，反问他，“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聪颖过人，进退有度？”

小鱼儿道，“聪颖过人我是认的，但进退有度……？”

他狐疑地看向楚留香，“你脑壳坏掉啦，忘了我是怎么骗你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失笑。

他走到小鱼儿近前，半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语重心长道。

“我自然是记得，可我更记得你的道别信和珍珠，还有你对自己的话原来都有成算和计较。”

“你明明有机会逃，却因为担心我又跑了回来。”

“这些种种足以说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懂得拿捏分寸，这不就是进退有度么？”

小鱼儿丧丧道，“可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儿，还是要把我送回爹娘身边，那丐帮兄弟是帮你给我爹娘送信的对不对？”

楚留香目光一闪，“你猜到了？”

小鱼儿一声叹气，“只是姑且一猜，你被我诈了。”

楚留香：“……”

楚留香也是服气了，“你啊你……真是人小鬼大。”

小鱼儿却是有些气闷。

他赌气道，“那你算什么？‘人老成精’吗？那几天你假作不知还硬要跟我谈心，其实就是为了稳住我，然后托人给我爹娘报信。哼，狡诈！”

楚留香：“……”

楚留香没把小鱼儿的气话放心上，只是惊叹，“你真的是太聪明了。”

小鱼儿：“……”

小鱼儿气得直蹬腿，悲呼，“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轻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