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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镜面之后

镜厅很热。但这种过高的温度似乎也只是错觉。

每每从交错的假惺惺谄媚话语中抽身,艾文总会带有一阵的恍惚。

期间奥布林和阿诺都有凑到他身边沟通些消息,他也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带着酸意的热度直充脑门,并迅速占领他的感官。他略有些疲惫地靠着墙壁,双眼自然而然地放空,无神地把周遭的一切环境排除在外。作为消解,他不是很优雅地嚼着高脚杯底部的冰块,就像他孩童时代经常偷偷做的那样。

嘎啦。嘎啦。

冰水给喉腔带来了咸腥味,他稍微清醒了点,觉得可能这几天没怎么睡好,身体撑不住,略微有些发烧。

重重地闭上了眼,在黑暗中他沉思着,强迫性地要求自己集中注意力。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矮人特有的粗犷的嗓音,从轰隆隆的一团中被仔细抽离出来,说难也不难,就如剥开一团不小心被搞乱的毛线球。只要足够用心,就能从他们的语气、语调、方言特色、用词中判断出一个人的出身、民族、地域。

“城主所求的是什么?这其实并不难推测。这无非与‘深渊远征’有关。”说这话的男孩艾文对他有印象,这个男孩子年纪轻轻,甚至鼻翼还长着雀斑。他站在一群高个子里,其中不乏有看起来比他更高贵、更强壮的,也不缺有大人与他争辩,但“雀斑”总是自信满满地把话题掌控回自己手心里。

“深渊。恐怖的深渊。迷人的深渊。百年来教会把深渊裂缝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仅有四次对全大陆发出邀请,共同进行对裂缝中的远征。其余时刻无论是对荒木之野上深渊寄生的清除还是对裂缝的探索,都有他们自己的牧师和净化骑士参与和控制。可以说,百年下来,我们对深渊的认知全部基于教会传出去的那套。”

“但若是那深渊真如同他们所流传的那般可怖,教会真的好心到替我们做几百年的看门狗?”

场间发出一阵哄笑。佣兵们大多对自视甚高的光明教会没什么好态度。

男孩接着说,“那群蠢鸟从不做亏本买卖。历数之前的深渊远征的时间段,要么是教会在内部党派斗争斗个头破血流,要么就是在对外‘清除异教徒’损伤财力。每当他们自己没那么大的胃口吞下深渊时,远征就开始了。”

这个观点的提出引起了讨论,“雀斑”不由提高了些音量,“所以。所谓‘远征’就是对深渊资源进行的一次临时性的分配。日益衰老的巨兽无力掌控他所有的宝物,所以他聪明地抛出一些零碎的肉骨头,引来几家的争抢,自己在混乱中安守一隅。”

“但是……”男孩显然是个天生的演讲家,他的语调降下,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这也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当它心安理得地坐观其斗时,是否会想过,它自己并不是完全隔绝与战斗之外?”

镜厅中安静了下来。推杯换盏声也荡然无存。艾文听见旁边有人悄悄咽了口口水。

“她可是女巫。”整个镜厅中只有“雀斑”仍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气,“我虽然不怎么信她如传闻中那般通晓未来,但她的身份天然地就与教会为敌。若我处在她的位置,如何利用好‘远征’,这个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联合北方与南方。北方的圆周塔与教会积怨已久,精灵虽在上一次的‘纪元之争’中落入下风,但昔日的森林之子真的会甘愿俯首称臣?南边的兽人信仰血液中的元素,被蔑称为异教徒,他们不想摆脱现状?至于矮人……”

“‘沃土’近在眼前。”

艾文相信,仅此一句,在场的矮人都被“雀斑”说动了。

当然也会有异议。

“‘独善其身’是加布城千百年来不变的准则。冒险者之城能在周围的包夹中成为一个三不管地带就是因为这个准则。”那人碎碎念,快速且急促,“若真是这样,那便是将整个加布城的名誉当赌注。”

“这便是一场豪赌。”男孩未被吓到,哼笑了声,语气昂扬,“未知的深渊,未知的未来。没有人能担保我们到底是去分一杯羹还是给深渊多一捧黄土,深渊是福是祸也只存在在我们的推断中。”

“不过。‘赌’,这不就是我们冒险者的天性吗?”

不得不说,“小雀斑”收获了在场绝大多数冒险者的欢呼声和掌声。

艾文睁开了眼睛。浪涛般的欢呼声与水晶灯过强的光线让他头脑轰鸣。他更热了。

眨了眨眼睛,那四射的光芒刺痛他的眼角,他只能微眯着眼睛,让视线处于一种介于昏暗与明亮的朦胧状态。奇异的光芒随着水晶玻片的转动也散发不同的颜色,艾文莫名出现一种奇妙的联想,这光芒就如不断跃动的火焰,演化成不同的形状。

明明眼睛像是要被灼伤,但又被这种瑰丽吸引,他循着光向前走去,才发出光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平平无奇的光经由镜面的折射,带有诡秘莫测的色彩。

触摸镜子的表面,手指抵住镜面,传来的凉意溶解了内心的燥热。艾文简直怀疑这镜面是否质地就是某种有着魔法能量的冰块。

危险的好奇心出现得莫名其妙,艾文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他现在确实处于一个不甚清醒的状态,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极度地想这么做,即使他的理智疯狂在脑海中尖叫,说他不能,但他仍然这么做了——他紧贴镜面的指尖出现了极其微小的火焰,微小到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出现。不知为何这火焰并未受禁魔的影响,仍然顽强地存在并在与镜面相贴的这一小块面积上熠熠生辉。

艾文感受到了融化。但这种感觉并不像是镜子的融化,而是某种,类似于规则的瓦解。

要是西维娅在这里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托着晕乎乎的脑袋,懊恼地想。

但随即,瞥向镜面是,他看见了,虽然仅仅是一瞬,他也看见了——

一个女人。镜中的女人。浅褐色的头发,忧伤的黑眼睛,脸颊毫无血色。白色的绒花别于胸口。她站在那里就如躺于棺木,一具还未腐朽的尸体。她转动那双无光的眼球,向他的方向看来。

于是艾文吓了一跳。本能地收回手。那镜中景象便不见了。

艾文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恐惧不同于惊吓,它是潜藏在骨髓中的凉意,猝不及防地吞食了生命的热度,让他全身紧绷却无从应对。理智告诉他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

这种感觉,就像是遇见了命定的死神。

————————————————

西维娅清楚地知道,死亡就潜藏在前方的黑暗中。

出乎她自身预料的是,她并未感到害怕,她的心脏仍然平稳地跳动,不因眼前未知的杀手出现任何的波澜,仿若它只是个恒久保持跳动的机器。

不过身体的冷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悄悄钩弄了下双手的手指关节,以免它被夜风的寒意吹得僵硬。

走廊中一片死寂。静如墓室。那个尖锐的声音在正大光明地宣布了来意后就不再出声。西维娅感觉不到他的视线,耳朵也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动静,但她知道,他正在某处看着她,期待着欣赏猎物惊慌失措的表情,恶趣味的把戏。

但她确实处于绝对的劣势。

对方对于城主府的认知,无论是建筑的构造还是守卫的排班明显远超于她,再加上城主府的禁魔法令,她体内的元素支撑不起一个大型攻击类法阵,可以说她几乎失去了任何攻击或逃生的手段。

太过于被动了。

双耳捕捉到了嗤嗤的破空声,比声音更先感受到的是空气被分隔时拂过皮肤表面的微风,身体的本能比感官提前一步。快速后退,下腰躲避。手指拂过空间戒指,洋蓟法杖就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当。

接下了对面的劈砍。

但还是太被动了。对方的动作算不得快速,但胜在灵活。刺客的武器应该是一把极细的长剑,不以力道取胜,但韧性十足,确实是戏耍的意味,不间断地闪进闪出。她躲避不及,只能尽量确保不伤及危险部位。

冷静。要冷静。她的头脑一片清醒。她能听见自己鼻翼之下轻微的呼吸,听见手腕铃铛叮叮当的响声,听见对面那长剑轻佻的破空声,还有不知从那里传来的,那诡异的丝绸摩擦的声音。

机会只有一次。而她能做到的只有把握好这仅此的一次。

于是当对方的长剑近乎贴着她喉间的皮肤划过时,她并未闪躲,反而迎了上去。距离被拉进,她紧贴在那把长剑上的洋蓟法杖也沿着剑身滑动,接近了上去。

然后。

“我听说,现在流行近战法师呢。”盲眼牧师猝不及防的开口,这是她面对对面这位未知刺客说出的第一句话。

当对方的长剑再次染血时,少女的杖中剑贯穿了对方的肩膀,并顺着惯性与重力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但她的面容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这具身体太轻了。

这个质感……

是木头。

就在少女低头的瞬间,走廊的尽头,那丝绸的摩擦声又由远及近。就像黑暗中在巨大的网上挪动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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