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灵匙

权十远正沉浸在回忆中。

恰巧这时江陵拿着符纸朱砂经过驿站后院游廊，便咧嘴一笑，跟他摆手打了声招呼：

“师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权十远愣了一下，转身回道：“师兄，我是在想白日宋管事说的话。”

停顿一息后，他垂眼轻声继续说：“师兄你信他说的话吗？”

“信又何妨，不信又何妨。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与咱们这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除妖人没关系。”

江陵随意拨弄了一下符纸，摇头叹息，“十远，你跟着师父师兄走南闯北时间也不短了，这种主顾家的阴私秘辛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了。”

“那师父要如何处置那只鬼？”

“这就更不是咱俩该烦恼的了，师父自有想法。咱哥俩把他老人家安排的活干好就成了。”

“师弟明白了。我已布好阵法，师兄的黄符都布好了？”

“那是，师兄就这点事难道还用你小子催嘛！真是讨打。”

权十远听着，笑笑不吭声。

“唉，今晚景色真不错，可叹咱们师兄弟忙于拯救世人于水火，怕是没工夫欣赏月色了。”

江陵轻拍大腿长叹一声，“布好阵法黄符，就跟我去巡视驿站各处吧。

也是怪了？听那管事说他的唐风表弟死了几十年，也不忘在夜里巡逻捉贼，尽心的很呢！

不知道今夜巡视，是否有幸在会会它！”

讲到最后，江道长望着月光，啧啧惊叹。

“哈，是师兄昨夜未和那鬼影分出胜负，故而惦念他吧。”

权十远扬起眉，调侃地说了句。

夜风木影下，他难得的露出几分少年意气，全然不像平日里的板正模样。

“好小子还言语冒犯师兄，看我怎么惩治你。”

“师兄莫怪，师弟全凭处置。”

师兄弟二人嬉笑间缓缓走出后院。

权十远离开前，却仰起脸凝视一扇紧闭的窗户，心中有些不安：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看着我们？

但师兄的催促声令他不得不跟上，只好安慰自己：许是那个鬼影在暗处窥视罢。

……

白黎立在窗格后，低垂眼睑，晏然自若。完全不在意院内离去道士的疑惑驻足。

“通灵之人，倒是名不虚传。”

初晓睡得迷迷糊糊，咋一听见男人的声音，脑子都有些迟钝，不满说道：

“阿狸，你说什么呢？还不睡吗？”

只是没等白黎回应她，初晓便翻身睡去了。

白黎坐到床边，细细看了看初晓，澄黄明透的眼里满是疑色：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

一路上的风告诉他，两郡范围内从未见过你，也不知你从何处来到雾林，你的气息好似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雾林。

他曲起手，凝聚灵力，轻拂过初晓的眉心。

像是回应一般，只见初晓眉间被触碰的地方浅浅散发荧荧清辉，微微照亮她清丽娟秀的面孔。

片刻，这般景象又消失了。

白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却并不见喜色。

想起他受恩人所托，于清水县山谷间守卫一把灵匙，至今已有二百七十年。

而对于当年只有几十年修为的小猫妖来说，这既是恩情回报，也是天赐机缘。

他凭借灵匙里的无穷灵力，从二尾猫妖修炼至五尾灵猫，并习得诸多古老精妙的强大术法。因此妖力与灵匙同源，而不断强盛的妖力也让一方妖灵精怪都臣服、归顺。

就连雾林，也是因为灵钥灵气溢出所形成的奇景，其中庇佑的生灵不计其数。

若不是被猎妖人拿着碎痕灵剑闯进来，白黎只怕会继续在那里的山林谷底潜心修行，渡劫化仙。

可如今……

可如今初晓体内出现的灵力回应，分明就是在说：

当日白黎和除妖师们血战重伤后，趁着他无暇顾及，灵匙也冲破山洞结界，自行择主了！

不！不对！不是择主。白黎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是初晓抱着重伤的他穿过妖雾，寻得人烟；是初晓不受驿站妖物鬼怪法术影响，半夜游荡，却无声无息来到他原身的身边；是初晓神满气足，并无其他驿站行旅被吸食精气后萎靡疲惫的模样……

种种迹象，都可以令他相信：灵匙已经初步融入了初晓体内，而灵匙所拥有的某些能力已经在她无意间显露出来。

灵匙灵力莫测，不知将来，她身上又会有哪些变化……

至于“灵匙”传说中，最令世人趋之若鹜的能力——“破界门”，即任意来往三界，穿梭阴阳之间。

尽管只是虚无缥缈之说，曾经却仍旧引得三界各方垂涎不已。

而因灵匙诞生的雾林只是稍显奇异的修行福地，便受到修行者强攻争夺。

那已经在三界内消失千年的的灵匙，若被世人知晓下落，只怕之于初晓，是祸非福。

毕竟这把钥匙在七百多前可是搅动了三界的风云……

白黎从自己的心思里抽离出来，俯下身盯着睡得深沉的初晓，“你就是灵匙想要的人？可我没想到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凡人。”

罢了，你既救我，我自会护你周全。

许是认为太直白，白黎转念又在心头打补丁：

毕竟还要遵守和肃越仙人的约定，灵匙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暂时也只能跟着你这个凡人女子，否则你被别的妖物吃了，灵匙也只怕也成了别人的囊中物。我是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白黎一直杂乱的心绪总算捋顺了，而初晓眉心处的璀璨清辉也微微发亮，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想法，特地出来打声招呼。

他见了也不禁扬起了嘴角的弧度，看来灵匙是很喜欢待在初晓身上。

要知道，在守卫灵匙期间，它可从来没给过白黎正经的回应，就连术法研修都是白黎自学的。这才几天，就愿意为了初晓主动现身。

“你知道么？我见到一个与我修行同出本源的妖灵——石中玉妖。”

但白黎随即话锋一转，眸光生寒，“可惜它已经没有资格称为妖，过不了多久，就要沦为魔物了。”

“所以我赶在道士前面，夺了它的灵力修为。既然同出本源，自然是不能浪费。”

“你说对不对？”

不知何时遁入初晓体内的灵匙根本不回应白黎的话，白黎说罢，也只是自嘲一笑。

冷漠的神情在黑暗中被隐藏，只有一双琥珀眼睛紧紧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女子。

……

翌日，晨光总算重新出现在天穹，给驿站里的一行人带来了好心情。

刚下过两天雨，眺望一看，只见碧空如洗，白云悠悠，远山苍翠。

宋管事和万福镖局都出了人和银钱，与附近村民一同去修桥。

相信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但道士三人组捉鬼的进度好似不太顺利，因为他们好像找不到那个黑影的具体位置，也就无从下手。

初晓也敏锐发现，驿站里怪怪的感觉不见了，不禁喃喃自语，“难不成见道士来捉它，提前躲起来了？”

“小初姐，你在说什么吗？”

与初晓一同坐在后院枫树下石凳，正穿针引线绣手帕的蒋妮抬头看她。

“没说什么，我是在担心张家媳妇。她婆母没了，整日的哭，也不怕哭坏身子。”

蒋妮听了，也叹息一声，“桂花姐姐也是想不开，净折腾自己了。”

“是呀。”

初晓吐出这一句，就专心地给膝上白猫顺毛。

白黎趴在她膝上晒着太阳，微眯着眼，看上去懒洋洋的。

随着初晓顺毛的手拨弄他的耳朵，也不时地伸出猫爪拍打初晓不老实的手。

今早一醒，初晓睁开眼，就发现那个黑衣美男又变成了大白猫，并且还蜷缩窝在她的枕侧。

这让她恍惚间以为，他们还在小林村的连大姐家。

可初晓一动弹，白黎也机警地张开眼，她只好起身洗漱。

打开窗子通风后，初晓见阳光明媚，提出要带白黎一起晒太阳。

这只猫形生物舔舐爪子，打理好自己后，在床上滚了一圈，也没什么异议。

如此，初晓就抱着他，与路上遇见的蒋妮来到后院晒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