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尘道长

凉风习习，微热的空气里尽是潮湿的草木泥土气息。

初晓坐在石凳上撸了会儿猫，白黎被她轻柔地力道搓弄毛发，舒服得眯起眼，肚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看到白黎这么惬意，初晓忍不住腹诽：

还是大白猫样子的阿狸可爱~

又看了会儿刺绣水平一级棒的蒋妮绣帕子，初晓心情却逐渐浮躁起来。

她把白黎放在一旁石桌上，拎起裙角避开积水，随意走动起来。

蒋妮仍认真刺绣，而被安置在石桌的白黎脚一着地，就睁大明黄双眸，直起身子，甩甩一身的柔细长毛。

见到初晓慢慢悠悠地离开，他纵身一跃，跳到有些潮湿的青石板上，快步走了几下，赶到初晓身侧。

初晓低头一瞅，正好见到白黎不满的眼神，歉然一笑后便要矮身抱他。

白黎却是轻巧避过她的手，昂起毛茸茸的脑袋、挺直尾巴，绕过她走在了前面。

初晓被拒绝，只得轻笑两声，“阿狸，你走慢点呀~”

“小心点哦，踩到水我还要给你擦爪子呢。”

走在前头，漫步院中的白黎听着背后清脆欢快的声音，脊背僵硬，万分不自在。

可在远远望到游廊石阶处的一抹鲜艳颜色后，这只昂首挺胸的白猫，立刻迈着小步子直直向那处走去。

后方追逐白黎的初晓见状，也随着他拐到石阶处。

白猫围着那个彩色印来回记转了两圈，歪头打量，异常认真。

待初晓到了那处，他便跃立在游廊木栏顶，让出位置。

一人一猫，便一个蹲一个立，仔细观察这个奇异的符号。

“唔，好像不太像画的符呀？”

初晓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卷着散落的黑发，仰起头看向白黎发问：

“阿狸？你觉得呢？”

白黎没对她的话有反应，因为他的视线正看向初晓的背后，眼神戒备。

初晓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身后已经有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那是引魂符。”

初晓顿时起身回望，一个男人正背着阳光矗立在离她不远处。

阳光洒下的细碎金辉被男人巍峨挺拔的身形遮掩，在青石板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细看这人，大约年近四旬，两边鬓角微白，面容坚毅严肃。

然而最令初晓胆惊讶的是，男人那冰冷凌厉、杀气凛然的眼神。

若是说白黎人形模样看她时，让她感觉到，伴随山陵落雪的冷冽寒风，不经意间寒彻入骨；

那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一把冷酷出鞘的白刃，刀锋无情、令人战栗。

这般气势，让初晓不由想到一直未见其人的清尘道长。

她不禁心中慨叹：不愧是道士三人组的老大，果真气势非凡！

不过这次是捉鬼，他们也不知能发挥几成威力呢？

……

清尘道长昨夜在房间看守阵眼，结果等了一整夜都没有那只鬼的影子。

心下却未感急躁，想着日光已现，那鬼影想是暂时不会有动作了，便踱步走出房门，检查一下各处的引魂符。

走到后院游廊时，他远见着一袭杏黄衣裙的女子，蹲在后院画引魂符所在位置，似乎是再看那些符文。

他再走近些，只见女子用一根浅色发带束起一半长发，其余大半披散着。

额，实在是……不拘小节。

又感到一道警惕的目光，清尘道长才分了眼神给木栏杆上站着的一只雪白长毛的湛黄眼眸的猫，这只猫正警惕十足地盯着他。

唔，还挺护主。

清尘默默想到，那女子又传来几句疑问的话，他随意给出答案。

这下倒是惊得缩在一角的白猫主人，起身回看他。

总算是看清，这个大清早在后院看引魂符咒的胆大女子的模样：

面容白皙洁净，文气秀雅，不笑似笑，受惊后微睁大的明眸，衬着一张脸愈发明媚生动。

这不是一张可称得上美貌的容颜，却让风霜雪雨来去的清尘道长有些失神，可他的眼中随之浮上来的只有几分凌厉。

因为清尘道长想到一个人，一个不愿意再忆起的女人……

初晓脑海里滚过山路十八弯的想法后，站在面前的中年道长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立刻遭不住了，脑中呐喊，“道士大叔，你一个降妖捉鬼的，看我这个纯凡人作甚呐？要看也应该看我隔壁的大白猫才对吧？

难不成观察一下道士符，这也是不许的嘛，怕人偷师呀~”

开口却是另一番话，但见初晓两眼微弯，笑着浅声道：

“可是清尘道长？小女子一时好奇，携宠探看，万请莫怪。”

几个步子之外的清尘道长听了，收回炯炯目光。

“无妨。这符没那么容易被损坏。”

口中说着，又随意扫了两眼跳入初晓怀里的白猫。

这让初晓松了一口气，心想：“阿狸还挺靠谱的，没让清尘看出来是妖。”

臂弯中的白黎像是知晓她的心思，摇头摆尾，鼻中不屑地喷出一道气息：

三百年道行难道是白修的吗？只是不愿纠缠罢了。

初晓安抚性地顺了顺毛，对着清尘道长尴尬一笑。

这下清尘道长没什么纠结心思了，寻思又是好奇心重的小姑娘吧。

“姑娘好奇可以，但引魂符易招惹些阴气重的东西，还是不要过于靠近。”

“啊！多谢道长告知。那道长们有信心抓住那只鬼吗？”

清尘看了她一眼，初晓淡笑解释，“驿站的人都传呢，道长师徒追回万福镖局的货物，实属劳苦功高。现在又趁着修桥铺路的空当替宋管事驱除恶鬼，昨夜只怕你们一夜未睡吧。”

“贫道师徒也是尽己所能，不过……”

“不过什么？”初晓明亮的瞳子熠熠发光，发问道。

“昨夜贫道与两位徒儿守了一夜，未见鬼魅踪迹。恶女驿站夜间所施的咒法，较之以往也有所减弱。”

“这是不是说那只鬼怕被捉，躲了起来。”

“或许，但也有可能是受了伤，无暇顾及了……”

清尘道长皱了浓眉，不由得想起树林中被打得恢复原形的石中玉妖，一身妖力尽数抽干，丝毫没给除妖人留下什么有价值的。

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次驿站的鬼影，他觉得那只“黄雀”又提前出手了，可他却摸不着它的影子。

这般想着，清尘道长生出几分怅然之感。

然而，清尘道长的话令初晓产生了某些联想，情不自禁地垂目凝视白黎，低声呢喃：

“这样呀~”

白黎提起石中玉妖时满含深意的眼，她还清晰的记得。

如今又来一次……

哼哼~不安分的猫咪。

白黎如芒背刺，弹了弹耳朵，两只猫爪轻按初晓的小臂：不安分的分明是鬼怪！只是伤了它，又没灭了它。

如此想法，让白黎扬起猫脸与初晓大眼对小眼，一双圆圆的猫眼和初晓灵动有神的眼睛，相互对视，谁也不肯先示弱。

倒是一旁的清尘道长看了会儿一人一猫玩闹，便借口找徒弟商议事宜，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

初晓注视着远去的清尘道长，对已经落地伸展猫身的白黎轻声说：

“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

白黎蹲坐在晒得暖和的青石板上，举止优雅地舔舐猫爪。

但初晓脑海却回荡一个清楚的动听男音：

“与我何干。”

可动听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脑子里，也只剩下惊吓了。

初晓瞠目结舌地看着白黎，急忙抱走他，找了个离蒋妮远点的角落。

幸而蒋妮刺绣起来，什么也不搭理了。

“阿狸，拜托你下次说话，能提醒我一下好吗？”

“最简单的传音，怎地如此大惊小怪？”

白黎的声音还在初晓脑海里回响。

“那我不是凡人嘛~哪接触过法术。而且活了二十多年，我可是前天才见着妖怪的，你总得要我适应一下吧。”

白猫样子的白黎闻言，上下打量着初晓，不知在想什么。

初晓被盯着，倒也没不自在。

只是，这玄幻的世界呐！她认为自己应该转变心态，尽早融入这里，省的把自己吓死。

良久，初晓和白黎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能教我法术吗？”

“我教你些东西吧。”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

不过，旋即二人都露出满意的表情，可他们一人一猫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初晓：都穿越了，跟妖怪学个法术也算不了什么的！

啊~道士三人组用法术打架好帅的啦~

白黎：灵匙装死几百年，总算有点变化，早晚扒开它的真面目。

我倒要看这个凡人女子能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