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吃完饭后，两人在路口分别。

江森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路灯把简煦的影子拉长，余光洒在他的肩头，小小的身躯缩在那套不合身的衣服里，江森想起昨夜那双通红的眼眶，心里一酸，大脑没来得及思考，就已开口把简煦喊住了。

简煦回头，亮亮的眼睛盈满期待。

江森三两步追上简煦，晃了晃手机：“你电话多少，有事可以找我。”

他其实是怕简煦回到家后再被打，无处可去。

简煦从来没有朋友，手机只是用来和刘姨联系，所以没想过跟江森要电话这回事，江森之前都是别人主动要他电话，前几天他也没在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但是还没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简煦问。

“可以。”江森答。

简煦脸上绽放一个微笑，开心地报出了自己的号码，他又小心地把江森的号码输入，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你QQ号多少？”江森又问。

简煦有点懵又有点窘迫：“……我没有QQ。”

江森更懵，这年头哪个高中生不玩QQ，他这种不爱聊天的人都有，最近正流行很多QQ小游戏，林嘉他们天天上课偷着玩，已经被老师逮过好多次了。

“我不知道怎么申请。”简煦知道大家都有QQ，也听说过班里还有班级群，但他存在感太低，群里少个人也没人注意，没人问他，也没人教他，他又只爱学习，也就没弄过这类的聊天软件。

怕被江森说不合群，简煦内心窘迫极了，不爱说话并不是简煦的错，但是结果却导致了他的不合群，这就好像是简煦这个人有问题一般。

简煦为此感到羞愧。

听到简煦没有QQ号，江森确实有些吃惊，但他随即便想明白了，他尽量照顾简煦的情绪：“没关系，我教你。”

江森送简煦回家，一边走一边拿简煦的手机申请QQ号，注册好后搜索自己的号码加上好友。

QQ号弄好，简煦家也到了，这是全县城最贵的富人别墅区，江森其实也猜到简煦家住这儿了，门禁很严，他进不去，只能送简煦到这里。

简煦进小区后走得很慢，频频回头，等完全看不见江森的身影后才打开手机，QQ的页面很空，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人，是江森。

点开头像，是他打篮球的照片，江森跃起，少年和篮球都在空中，球与手还有篮筐形成一条抛物线，英俊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简煦觉得那个球一定进了。

不知道这照片是谁给江森拍的，简煦突然很想去操场上看看动起来的江森。

一定比照片还要帅！

“叮咚”一条新消息。

【你被江森拉入群聊“高二四班大家庭”】

短暂的沉默过后，文艺委员周晓婷带头欢迎:【欢迎欢迎哦，不好意思把你忘啦】

群里叮咚叮咚响起消息，基本都是欢迎简煦的，还有表情包斗图，这让简煦觉得同学们比现实中要亲近多了。

大家好像并不是很讨厌他。

简煦忍不住嘴角上扬:【大家好～】

-

周一，江森逃了大课间的跑操，去了李滨的办公室。

“老师，我想问问现在还能转文科吗？”

看清是江森后，语文组的所有老师一起抬头，全都大吃一惊。

李滨内心已经波涛汹涌，面上尽量维持震惊：“……已经过期中考试了，现在转文科班，之前半学期的知识点不太好补了。”

江森的数理化成绩相当优异，他的成绩是所有老师的重点关注，就指望着江森能多拿几个竞赛奖，明年要是能拿个县里市里的状元就好了，转了文科班江森的优势就全没了。

李滨语重心长，恨不得拉着江森的手好好和他谈谈：“和老师说说，是遇见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想转文科？”

“没事，我随便问问。”江森受不了一屋子老师殷切的关心，赶紧走了。

他其实是替简煦问的，简煦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不错，差就差在数理化上，典型的文科生，如果当初选了文科，这会儿的成绩应该还不错。

江森其实心里也明白，现在转班已经晚了，就算是他自己转，也不一定能跟得上，更何况简煦那个笨脑子，转到文科更跟不上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大家还没跑完操，经过简煦的桌子看到堆着的厚厚的卷子，江森更愁了，心想怎么才能帮简煦提一下成绩。

另一边，语文组的老师们也忧心忡忡，叮嘱李滨一定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可千万不能让江森出事儿，李滨的眉头能夹死一颗苍蝇，立即询问四班的其他老师，江森最近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其他老师：“表现很稳定，一直在睡觉。”

……

这周各科老师们的重点都是讲月考卷子，既枯燥又紧张。

简煦的物理错太多了，有点跟不上老师的速度，中午吃完饭回教室继续埋头改错题。

午休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还有别班的乱串教室，根本不是学习的环境，全班只有简煦一个人在做题。

手机震了两下，简煦从桌洞里掏出来。

江森:【这么刻苦，午休还学习？】

简煦没回头，但他知道江森一定在后面看他，后脖颈忍不住一阵发热。

简煦:【物理没听懂。】

江森:【过来，给你讲题】

简煦立刻扭头，正对上江森笑眯眯的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最后那道物理题他太想弄懂了，教室里这么乱应该没人注意到他，简煦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拿着卷子去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只坐着江森一个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侧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只手拖着腮，面上带着笑。

江森不笑的时候已经够好看了，一笑起来更是要人命，有好几个别班的女生站在四班后门，一边聊天一边往里打量。

以前午休江森都是直接趴倒睡觉，小女生们守在后门也只能看见个后脑勺，江森今天破天荒地没睡觉，而且还笑了，围着四班后门的人瞬间变多了。

简煦不太想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知道江森身上围绕的目光太多了，果然他一坐下，四面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传来。

不过这几天跟着江森林嘉吃饭，简煦已经开始稍微有点习惯被人注视的感觉了，只是人一多他还是会紧张。

“哇哇哇，怎么回事，我男神旁边坐了谁？”

“挡到我了，看不见江森的脸了，那个谁能不能让一下啊！”

“我没看错吧，是在讲题？什么玩意儿啊，我那天去问江森数学题怎么不搭理我？”

“那个小哥哥是四班的吗，之前怎么没见过，好像也蛮好看的诶。”

“应该是吧，每天和江森一起吃饭呢，男神好像也不烦他。”

“……”

简煦的耳根已经红了，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女孩子们的声音很细，刻意压低后依然传了过来。

“认真点。”江森拿笔敲了敲桌面，“你会做了吗？”

“……不会。”简煦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学不会了，内心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人自带这么多光芒啊。

前桌的林嘉怒摔手机:“我草，我咋又死了？我草，怎么回事，森哥你今天咋没睡觉？我草，小冬瓜你咋在这儿？”

林嘉有点怀疑人生:“你们……在学习？午休学习？”隔了一会儿又回头:“森哥，我能一起听吗？”

江森瞪了他一眼:“收费。”

林嘉哐啷哐啷一顿掏，终于把物理卷子找出来，椅子调了个，加入了学习小组，但心思却没在卷面上，江森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一边拨拉头发一边美滋滋地往后门瞅。

他喜欢的三班那个女生就在后门。

江森这个老师当得太失败了，一共就俩学生，一个焦虑得注意力不集中，一个心思根本就没在学习上。

他顺着林嘉的目光望过去，面无表情盯着后门口的那几个女生，不到五秒人就散了。

“你干嘛那么凶，我女神都走了！刚才我都和她对视上了，被你吓跑了！”林嘉气得不行，“不学了，谁他么午休学习啊，有病！”

简煦忍不住笑了:“……你真的好凶啊。”

江森也恼了:“爱听不听，一个个的都是惯的！”

“我听我听，刚才的那道公式可以再说一遍吗？”

……

连着几天，简煦每天午休都会去最后一排听江森讲题，这是简煦高中以来第一次把所有的考试题目都弄懂，心里对江森的崇拜又加一层。

最开始四面八方的目光无时无刻都在袭来，几天过后大家也都习惯了，江森大概是在扶贫。

也有同学会蹭到后排，跟着简煦一起听江森讲题，但大部分都是女生，而且都是来看人的。

因着江森的关系，简煦和同学们的距离在逐步拉进，有人主动和简煦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会紧张，会不知所措，但他在努力适应，尽量以微笑回应每一位同学。

他终于决定要慢慢地将自己剥开，要敞开心扉去接受这世界的善意。

他不能掉链子，不能给江森丢面子。

似乎，一切真的都在变好了。

-

这周五下午，是四班和三班的篮球赛。

每班出五个人，上下半场各二十分钟，中间休息五分钟，打赢了的班级进下一轮。

已经有几个班上周比完了，这周终于轮到四班。

以前的自由活动时间，简煦从来不会下楼活动，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场篮球赛江森肯定会上，他要去看江森打球。

简煦正想下楼，正好周晓婷冲进来:“怎么都跑得这么快，你们还没走的帮我把水搬下去！”

教室里没几个人了，周晓婷爱好摄影，胸前挂着一个相机，揪着一个算一个:“小冬瓜，这箱水留给你了，快点，篮球赛马上开始了，不能被三班看扁，咱们班的水一定要比他们班多！”

一箱矿泉水不沉，但简煦搬到球场的时候还是觉得手酸，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他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江森的影子。

四班体育委员刘家豪急得大喊:“江森呢？林嘉，我森哥去哪儿了？”

林嘉放下手机:“完了！森哥的围棋进决赛了，这会儿正在争夺第一名，他说下完了再来！”

“下完了得几点啊，这马上就开始了！”

四班的同学顿时急躁起来，简煦也眉头紧皱，有江森这场球稳赢，没江森那就是五五开，不好办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围棋和篮球赛时间撞一块了！

林嘉恨不得掐死自己，刚才电话里江森听着一点儿也不急，非要下完争那个破第一，林嘉也恨不得掐死他。

三班的姚东亲切地拍了拍林嘉的肩膀，喜悦之情快溢出来了：“我不会放水的，好好打哟~”

林嘉想掐死的人又多了一个。

比赛开始，四班一直被三班压着打，除了林嘉和刘家豪，其他三个人根本得不了分，眼看着比分越拉越远，四班的人都开始泄气，呐喊声也逐渐被三班盖过去了。

简煦急得不行，第一次感觉到了集体荣誉的重要性，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手里一瓶水快让他捏扁了，恨自己不会打篮球。

周晓婷在旁边跺脚，一直在抓拍的她此时已经顾不上拍照了，眼看着快急哭了:“谁去围棋室把江森拉回来啊，围棋的第一名不要了，篮球不能输啊！”

旁边另一个女生:“围棋不让观赛啊，进不去！”

“滴——”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四班以19:26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