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回门了

杜予怜看见他正脸的时候，不由得怔住了。

之前她在楼上只看见了杜璟安跟一个男人在门口举止暧昧，但是她视力不好，距离又远，所以她并没看清男人的长相。后来听杜璟安跟宋楚莲说话，她知道了那男人是沈彦开的弟弟，联系到关于沈彦开的传闻，更认为他一定也是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英俊有气质。

甚至于，这个男人的容貌之盛已经超过了她所见过的所有男人。

但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会维护杜璟安那个又蠢又土的丑八怪？还是说，他只是介意她们不尊重沈家？

都予怜的心思活泛起来。

宋楚莲的脸色已霎时变了，忙对沈彦开赔笑道：“您误会了，姐妹俩闹着玩儿，璟安说话没分寸，我就是……”

“没分寸？”沈彦开长腿迈了两步，走进门来，眸里寒意乍现，“她现在是沈家的人，轮得到你指点她？还是说，你的意思，你们杜家把一个没分寸的人嫁给沈家了？”

宋楚莲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不不，怎么会呢……”

“璟安当然是很好的。”

轻柔的女声传来，沈彦开转头看过去，就见杜予怜径直上前挽住了杜璟安的手臂，笑盈盈看了眼杜璟安，才又对他说：“我跟璟安一向打闹惯了，璟安回来，我们都高兴，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回家了，璟安太放松了，就没注意说错了话，妈妈想着她已经嫁到你们家了，当然要更谨言慎行一点，所以严厉了一些。”

那点不入流的小心思，压根瞒不过沈彦开的眼睛。

她这是赌了一把。沈家维护杜璟安的态度让她意外，也让她判断出，只要表现得和杜璟安关系很好，或许就可以博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感。更何况，她对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她生得甜美娇柔、楚楚可怜，任何谎话，只要是她说出口的，别人天然都会选择相信。而且她也料定杜璟安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撕破脸。

但沈彦开根本没想理会她，看到她挽在杜璟安臂弯的手，觉得很是刺眼，朝杜璟安迈过去，冷着脸伸手将人拉到身边，低头看杜璟安时态度已截然不同，温柔问道：“不是说回来收拾东西？”

杜璟安疑惑地转向他，在触及那双眼后明白过来，点点头：“嗯。房间在楼上，还没来得及上去。”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沈彦开的那双桃花眼第一次盛满这样甜腻的笑意，看得杜璟安都呆愣了几秒。

旁边的杜予怜见他对自己几乎算是蔑视，却对杜璟安那么温柔看重，恨得几乎将银牙咬碎。

沈彦开又吩咐道：“厉衡，你陪少夫人去。”

厉衡立刻上前来，颔首：“是。”转向杜璟安，恭敬道，“少夫人，请。”

杜璟安有些犹豫，瞥了眼宋楚莲和杜予怜，最终还是转身上楼。

等杜璟安走开，杜予怜看了眼沈彦开站在原地目送杜璟安的神情，咬了咬唇，再次上前来对沈彦开展开娇怯的笑容，柔声道：“沈先生，我是璟安的姐姐杜予怜，璟安可能需要一会儿才能收拾完，您要不移步起居室，喝杯茶？”

然而沈彦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等杜璟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杜予怜还从没被人这样冷待过，尤其是还当着宋楚莲跟一屋子佣人的面，一时间气得脸色都青了，双手攥得要将保养得粉嫩透亮的指甲掐进手心。

等杜璟安他们收拾好下楼，宋楚莲和杜予怜还坐在楼下。杜予怜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泫然欲泣的，见他们下楼来，更是嘴唇轻抿，似是强忍着情绪，随后又对他们绽开一个微笑。

杜璟安不知道她上楼后的那一出，因此看得纳闷。

宋楚莲也看到了他们下来，立刻起了身，眼神在她身后厉衡提着的行李箱上停了会儿，有些畏缩讨好地朝杜璟安迎过来：“璟安啊，怎么拿这么多东西，以后还要回来的呀。”

杜璟安不动声色躲开她伸来想挽她的手，眼神疏离：“不了。”

自他们要她去履行婚约时起，她就没有再自欺欺人地认为杜家的人只是不重视她、起码是把她当做家人的，所以她也不会再把这里当做是她的家。原本这个家里也没有多少她的东西，这回她更是把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打包了，不想在这个房子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又怎么会再被这虚假的些微温情哄骗？

宋楚莲脸色微微一僵，又重新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嘛？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予怜都是为你好。你不会因为那些话，就跟家里置气吧？沈先生好像也误会你姐姐了，你待会儿可得跟他好好解释一……”

她还没说完，始终如一道影子般伫立在杜璟安身后的厉衡出声打断道：“宋夫人，请容我向您及令爱说明几件事，也请您向杜家其他人转达。”

杜璟安诧异回头看他。

厉衡正眉目含笑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宋楚莲，应该也发觉了她回头，不过眼神并不向她分来。

宋楚莲嫁进杜家这许多年，唯一学会的就是看人眼色，此刻面对看似温和的厉衡，被他的目光看得心生惧意，也因为对于沈家的人自带一种畏惧，所以态度十分客气：“厉先生请说。”

厉衡微微颔首，说：“少夫人如今是我们大少爷的妻子，不论曾经她与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从昨日她进入沈家开始，她就成为了沈家人——这点请你们牢记。希望今后不要再有任何冒犯、或可能冒犯少夫人的举动，否则以大少爷的脾气……”

他微微停顿，维持温和笑容看了眼沙发上的杜予怜，看得她浑身一阵寒意散开，感觉似是被看穿所有心思了般，不自在躲开了目光。

宋楚莲也一时被震住了，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厉衡继续道：“另外，相信你们是知道沈家在商界和政界的地位的，沈家人的身份都属于极机密，杜家本不够格与沈家联姻，大少爷与少夫人的婚事缘何，相信夫人您、以及杜家其他人都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再提醒。”

“是，是。”宋楚莲忙不迭应着，眼睛都垂了下去，不敢看厉衡。

站在厉衡旁边的杜璟安也愣了。厉衡的话正是她疑惑的地方。她在刚知道沈家跟杜家有婚约时也曾好奇过，虽然杜家在叙阳也算排得上号的豪门了，但跟沈家比起来，实在是沧海一粟。说难听点，杜家甚至连给沈家提鞋都不配。两家究竟是因为什么渊源，能产生定下婚约的关系？甚至于这婚约牵涉的人是沈家的继承人？

除此之外，杜璟安还疑惑于厉衡对宋楚莲他们说这些话的出发点。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像是在维护她。

厉衡温和有礼地对宋楚莲最后说道：“所以请今后都不要有什么虚妄的想法，也请与我们少夫人保持距离。这样，对杜家好，也免去我们的麻烦。”

“是，我们明白。”宋楚莲强撑着面上的笑意点点头。

厉衡对她微微躬身，不再说话，转向杜璟安，似是等她的指示。

杜璟安看了看两个女人，不想多说什么，迈步朝外走去。

黑色宾利车队还停在院门外，保镖看见杜璟安出来，马上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杜璟安远远看见车里的男人，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到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走到车门边默默坐了进去。

她刚坐下，沈彦开就朝她瞥了眼，接着淡淡“嗯”了声。

杜璟安疑惑地转向他，见他表情平静却透着股严肃，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他在开电话会议。因此更是完全压下心里的一串疑问，如来时那般沉默望窗外风景。

车开出去十几分钟，沈彦开结束了电话会议，边把耳机摘下，边就懒懒问：“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什么话就说。”似乎有些不耐烦。

好家伙！你那是什么语气？有话我也不想说了。

杜璟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道：“没有。”

凛冽的气息骤然逼近，杜璟安下意识转眼看过去，就撞上沈彦开幽深的眼眸。她一时有些懵，露出呆愣的神色。

沈彦开拧起眉，冷着一张脸，心里的不悦情绪却是迅速退去。明明讨厌看到她装傻的样子，更不喜欢她口是心非，此刻看着这张脸却不知为何很心软，很想抬手捏捏她那有点婴儿肥的脸颊。

事实上沈彦开真的这么做了。他指尖微凉，力道很轻，落在脸上竟然有种诡异的舒适感。杜璟安的双眼顿时露出一丝惊诧。

沈彦开被这眼神讨好，连冰冷的表情也消退而去，但开口时语调还是冷冷的：“今天算是你回门了。以后你就是我沈家人，不用再回杜家，知道了吗？”语气实在是像命令，捏着她脸颊的手还在话音落下时不安分轻晃了晃。

此刻，杜璟安心里的情绪太奇怪了。

她竟然有点感动？

她是想明白了的，不管是沈彦开在杜家为她出头，或是后来厉衡对宋楚莲他们说的那番话，都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冒犯到了沈家而已，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她这个人。但这种仿佛被保护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招架。

她不该多想，可是，忍不住多想。

甚至都忘了要反抗沈彦开这无礼的动作。

过了小半晌，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沈彦开像是觉得无趣，自己松开了手，重新靠回座椅，还干脆闭上了眼。

杜璟安这才回过神，垂下头，抬手摸着刚刚沈彦开捏的地方，小声回答了句：“知道了。”

男人没有回应，仿佛已经睡着了。

杜璟安也不在意，重新抬头看向了窗外。

她已经收好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清醒了过来。

一切不过是因为在名义上她已经是沈家的人了而已，不过只言片语、微小举动，她不能感动。杜家纵使冰冷无情，深不见底的沈家却更为可怕。沈彦开让她不要再回杜家，恐怕也是不想她跟杜家有什么交往会损害到沈家的利益或者面子。她算什么呢？不过是沈彦开不得已选择的结婚对象、一个必须受控的摆件而已。

如此说来，她跟宋楚莲又有什么不同？

二十分钟后，车在杜璟安在读的弗元大学门口停下。

这倒让杜璟安意外。她出门前没说过要来学校，方才心绪混乱更是忘了，没想到沈彦开竟然送她来了？

……嗯，就感动这一秒吧。

杜璟安转头看向另一头的沈彦开，见那人还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杜璟安想了想，还是轻声道了谢，随即转身要下车。

这时，始终只是在闭目养神的沈彦开出了声。

“我这几天要出去办事，时间未定。下午厉衡会来接你。”

闻言，杜璟安看了眼下车帮她拿包的厉衡，有点纳闷沈彦开去办事怎么不带上他，但只“嗯”了声应下，就关上了车门，抬手接过厉衡递来的背包，眼睛朝他身后看去。

厉衡十分了然地道：“您的行李待会儿由我们带回庄园。”

杜璟安张了张嘴，余光瞥见车里的沈彦开，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勉强笑道：“哦，好，麻烦你了。”便转身慢慢朝校门里挪去。

厉衡重新坐进车里，沈彦开低沉的嗓音便在车里响起。

“不安分。”

厉衡勾起了丝笑容。

少夫人的那些小心思哪能躲过boss的眼睛。恐怕少夫人还有别的事情是他也没能查清楚的。

他敛眸缓声道：“少夫人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和日用品，其实大可不必回杜家一趟。看她刚才的举动，似乎是想将行李取走，应该是自己有住处。我吩咐人去查。”

“嗯。”

得到回应，厉衡扣好安全带，拿出手机飞快地将事情安排下去。

他原本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家boss会跟一个普通到丢入人群都难以找出的人结婚，更是为了这位少夫人特意从法国赶回来一趟，之后还让他亲自去查少夫人的资料。可是在查到那些资料还有目睹boss跟少夫人的互动之后，他似乎开始明白boss的兴趣所在。

这位少夫人，实在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