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自的路途

沧海市机场，候机大厅。

庞大的拱形圆弧穹顶被不知名的伟力掀起大半，雨水随着缺口落进来形成瀑布般的光景，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云层舒卷着露出更深处的黑色。

女孩踏过巨大崩坏兽的尸体，如鸢尾花般的眼瞳环视周围，目光触及之处仿佛有无形的利剑将一切都一分为二，银色的水花在她脚边绽放。

渐渐地她将目光收回，转身离开了这。

符华已经从这里离开。

沈芙站在机场外围，抬眸望向远方完全逆反了自然规律而诞生的震撼云层，溢散在空气中强烈的崩坏能正在减弱，淅淅沥沥的雨也只剩雨丝。

无数的崩坏能海纳百川般涌向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至于天气随之转晴，若是现在仍有人观测天象仪器就能发现，乌云和暴雨只局限在沧海市上空。

那并非真正的雨，而是崩坏能构成的微粒。

律者诞生需要时间，这期间会发生很多违反常理的现象，倘若在这时尝试击杀律者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沈芙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全球范围内的大崩坏，逐火之蛾根本无暇顾及这里，即使他们在后来派出军队，大概也是律者诞生后的事。

至于沈芙，相比于击杀律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如果可以女孩倒是期望不要在自己达成目标前遇见律者，那样对符华来说很危险。

【千星】展开。

街头巷尾，女孩漠然的路过所有的嘶吼和哀嚎，见证着一具具尸体出现在眼中又离去，没有限制的释放出【千星】的极限，足以停滞时光的速度要在沦为死城沧海市寻找一个人还是很难。

在沧海市的商场，女孩路过那些林立着崭新服装的店铺，再无人会穿戴购买；儿童乐园里欢快的乐声回荡却不见踪影，死士代替了曾在此生活的人们。

接下来是两人走过的每条街，夏季葱郁的光景定格在昨日，现在只剩衰败。

符华做着兼职的奶茶店，悦耳的风铃声在沈芙的耳畔响起，分明离开没有多久，可这间承载着少女们欢乐的店铺已经落满尘埃。

还是没有。

已经不知跑过多少个地下安全所，两人一齐走过的地方也在沈芙排查的范围内，可她就是找不到符华的踪影。

最后的最后，女孩回到了家门前。

崩坏余波没有将这栋楼摧毁，沈芙将手放在门把，想要打开时竟觉得有些无力。

她还是打开了，于是熟悉的光景映入眼帘。两人陈设简单，整洁的房间，冰箱门被震开露出其中存纳的食材，墙壁上的卡通贴纸，还有一张两人的合照摆在茶几前。

悉尼歌剧院留念的相片，那是她们最后欢乐的时光。

沈芙望着这间自己付出心血打理的家，沉重的心情化作薪柴促使内心燃烧的火焰愈发强烈，她知道无论如何她们都回不去了。

女孩的指腹抚摸过相片上的两人，在离开时一切仍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我会把她带回来的。”沈芙低声道。

女孩双手放在口袋从楼梯口走出，没有表情的脸除了相比以往显得更冷外没有任何改变，就像从前那样，她仰望起天穹，那漆黑巨大的云层堡垒皲裂出沟壑。

下一刻，在不久前被鲸鱼吸水般带走的崩坏能如海浪翻涌，余波冲击着大楼摇摇欲坠，所有衰败的树木跌落下零星的叶片。

扭曲的紫色光芒穿透了层层堆叠的光芒，犹如巨大的东方巨龙扭动身躯，宛如神迹。

第三律诞生了。

见证太多震撼场景的沈芙已然有些麻木，周围的崩坏能在减弱后重新提升到更加强大的级别，也许从此刻开始，帝王级崩坏兽在这座城市也不会是稀有的怪物。

女孩蹙起眉头，事态愈演愈烈逐渐走向无法掌控的局面。过高的崩坏能会导致幸存者相继死亡，世界联合国对城市派兵支援的概率正在降低，而将城市连带着所有人都放弃的可能在增高。

一旦官方断定在面临承受律者大面积破坏的情况下救援沧海市代价过大或是毫无价值，将这座城市连带律者都夷为平地便会出现在他们的计划范围内。

看似残忍却才是真正的现实。

要在沧海市被完全放弃前找到华才行。

女孩在脑海中如此想着，崩坏能浪潮形成飓风吹过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她逆着风的方向前行，绚烂的金色鸢尾花在眼眸中沉浮，她的身影消失在蔓延的雾霭中。

崩坏能浪潮将符华推倒在地，脱力的女孩显得尤为狼狈，在挣扎着爬起来后，她也见证了远方云雾城堡裂开，巨大的紫色雷龙探出身躯的光景。

第二波崩坏能浪潮到来，符华的抗性抵御住了冲击，来不及喘息她就见到周围开始凝聚起怪物的模样。

大量的崩坏兽就此凭空出现，已经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的符华对此有着深刻的恐惧，她距离机场足有五十公里，连女孩本人都难以置信自己真的逃了那么远。

本应该躲到地下安全区等待着救援到来，那是最好的选择。

可见识了崩坏的残酷和绝望，又迟迟无法见到沈芙、卡萝尔这些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符华不甘心将她们抛下。

没有驾驶证的小姑娘坐上了路边无人的能源车，得益于其中安置的独立智能系统，还未损毁的智能AI将她带到了校园。

一路上跌跌撞撞和无数崩坏兽擦肩而过，死神的镰刀有数次距离女孩的脖颈只有几厘米却被她好运的躲过。

终于来到校园的符华很快就不得不去接受新的残酷的现实，卡萝尔最后和自己联系的地方根本不在这里，她们的联系止步于一个小时前，那时卡萝尔还特意向她报告自己即将抵达校园。

符华向她诉说了要带沈芙回家的喜悦和小小的紧张感，后者则发来了羡慕安慰的讯息。她们约定要在暑假的后半个月见面，去沧海市的各个角落游玩。

那些话语都随着灾难的降临再也不可能实现，文字间透露出的喜悦已然变得刺目，让人没有勇气再去打开查看。

谁也没有找到，无力感将符华最后的希望浇灭践踏在泥土里。小姑娘迷惘的看着周围崩坏兽向自己靠拢，紧张致使身躯传递疼痛，刺激着大脑催促她快点逃跑。

就这样放弃了？符华不甘心，可她无能为力。

步伐像是踩进泥泞的沼泽里，每次迈步都变得沉重无比，饶是女孩惊人的体能在如此的运动量下也开始出现颓势，即将告罄。

必须要活下去，那是另一个要去实现的约定。

符华失魂落魄地前进，在某个瞬间女孩的身体忽然发生极大幅度的偏移险先摔在地面，她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听见拽着她的身影发出声音。

“前面很危险，和我一起躲起来安全。”

那是活着的人类。孤独太久的女孩内心裂开缝隙，同类的出现让她对生的渴望再度高涨，她明白自己还是太脆弱，在崩坏兽包围的环境下再没有寻找的可能。

她只能藏起来……

…

…

须臾。

沧海市著名的地标景观，将近五百米的金属高塔站在最高足以将大半个繁华的都市收入眼中，在夜深时刻塔顶亮起的光芒犹如夜幕繁星。

在崩坏能将这座繁华都城打造如人间炼狱的时候，这座高塔却一反常态的成了被保留下的净土。

没有崩坏兽和死士踏足其中，整座高塔空荡荡的，所有的人类都在崩坏能的高温中化成灰烬被雨水冲刷消失。

整座塔的下半层连崩坏能都不存在，这样的状况一直保持到四百米的高度，而后再继续向上，剧烈的崩坏能反应源把这里改造的像是涌动岩浆的火山口。

在顶层的空间里，这里足以直达天空的尽头和云层接轨，深黑色的气流汇聚而来形成一颗硕大狰狞的黑色虫蛹，伴随云层堡垒破开，虫蛹上密布皲裂的痕迹。

虫蛹碎裂，其中透出璀璨的紫色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颗正在呼吸的心脏，在漫长的时间流逝过后，光芒渐渐褪去，所呈现的并非破茧成蝶的美好。

似乎是只没能进化彻底的毛毛虫。

怪异的结晶凸起物生长在女孩纤细的手臂和大腿各处，原本精美的面颊浮现尖刺，浅紫色的发丝延伸出尖锐的角。

玲珑身段在崩坏能的熔炼下变得臃肿，仅能象征女孩在被改变前其实非常美丽的证据只有她雪白的脊背，可一对实质崩坏能结晶构成的翅膀撞破肌肤，鲜血淋漓的生长也将其破坏。

第三律者，丑陋且极端的生物。

【毁灭，作为神的使徒毁灭一切】

【竭尽所能的摧毁你所见到的事物，生命、建筑物，甚至是徒土地，将这里变成虚无。】

像是机器人在运转前植入编程代码，崩坏意志为自己创造出的律者植入了她存在的意义和规则。

“……毁灭。”女孩稚嫩的声音不断将其重复。

前文明和现文明不同，最大的区别便是律者的强度。

其中还有着诸多原因，但毫无例外律者会越来越强，刚诞生的律者往往会是一个试验品，崩坏意志这位看不见的神明在将人类文明彻底毁灭前也需要一个试探的过程。

未来会出现权能更加强大，或是拥有智慧的律者，但起初的律者因为崩坏意志仍不够熟练的缘故，在智商和外观上神明没有过多关注。

它赐予自己第三位使徒更多的是力量，远胜一切的破坏力。

随着指令下达，这台杀戮机器舒展起自己足以遮蔽天穹的双翼，拍着掀起狂风缓缓升空，她歪了下脑袋，女孩的本能就此体现。

崩坏意志没有将第三律者改造的很完美，不过既身为律者，她的力量从诞生的一刻就挤身于世界最强的行列。

探知能力带回来数万条生命反应，甚至提醒的给第三律者标注出存在何处的红点，得到结果的她没有迟疑的开始执行规则。

跃动的紫色电弧聚合在律者手心，颜色深沉，逐渐形成流淌的电浆。她咧开嘴角露出开心的表情，随手将手中的雷枪挥出。

“轰——”

洞穿了无数栋大楼精确的击中目标，灰蒙蒙的天空同时降下雷霆进行大范围轰击，很快女孩的脑海中有关生命的反应红点就消失了数百个。

【你的权能还可以更强】

崩坏意志提醒道。

“明白。”律者用着稚嫩且机械的声音回答，旋即她举起手将掌心对准天空，整个城市的崩坏能汇聚而来，在漆黑厚重的云层中，庞然大物的身影逐渐聚合。

那是头翻动身躯的紫色巨蟒，崩坏能画出它的鳞片将所有细节勾勒完美。

权能下达命令，巨蟒从天空降落碾碎了几栋大楼，街道无法容纳它庞大的身躯，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碾成废墟。

生命反应在转瞬间疯狂衰减，谁都不能挡住这头带来毁灭的巨蟒。

律者诞生的十分钟里就将沧海市向死城推进一步。

第三律者感受到神明交给她的任务正在完成，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已经要完成了，毁灭这座城市。”

【还没有。】

崩坏意志给出回复。

“怎么会……”律者露出难看的表情，语气中隐约带着不可思议。

她感受到巨蟒忽然消失了，绝非自己的力量无法将其维持，而是在某个瞬间，巨蟒被人给击碎了。光是这一点所传递的力量感就足以让她感到威胁。

第三律者后知后觉的问道：“您是要让我毁灭那个人？”

傍晚，老旧小区的广场杂草丛生，这里的居民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迈的老人，自然没人能清理。

茂盛的杂草间摆着些生锈的健身器具，这里的不像圣芙蕾雅那样，冬季寒风吹过，连虫子都没有从中跳出。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琪亚娜还是摆弄着那器材玩的很开心。对她来说还曾见过更加恶劣的环境，相比之下这里已经会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