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界和她

“滴——”

“天呐，终于有联系了！”

“……沧海市逐火之蛾分部第六小队，队员明智由乃！基地里有很多人都死掉了，群众也是，大概死了一千多万……但是还有很多人活着！”

“我们需要支援，请来救救幸存者们，还有第三律者诞生了……沈芙小姐说，在破茧期是杀死它最好的时候！”

少女焦急的声音混着枪声和崩塌声，足以想象到那副一片狼藉的光景，在说完这句话，刺耳的电流声强行终止了通讯。

“天呐……”

录音开始第二遍重复，武装直升机内的气氛因那些尖叫声越发得沉重，女人侧着身子将头倚在窗口眺望起身下完全化作废墟的城市，尘埃混着尸骸灰烬从她的眼前飘过，触不可及。

“队长，我们没办法再前进了。”

himiko恍然回过神，眼前的队员神情严肃，放在膝盖的手下意识攥紧，显然已经紧张到不行。女人回想起来了，第五小队的所有成员此刻已经抵达沧海市，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接下来的救援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螺旋桨的轰鸣声淹没了录音，漆刷纯黑色印着火红飞蛾的武装直升机贴面飞过，同样是第五小队的成员，几十架直升机并排而行，机枪暴躁的怒吼着一路轰杀临近能够飞行的崩坏兽。

“就算是改造过的机身也不能承受那么高强度的崩坏能冲击。”女队员语气沉重的向himiko分析道，“根据检测到的数值，第三律者真的诞生在了这座城市。”

“我们救援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队长！”

“我知道了。”himiko点点头，女人的心绪被末日般的光景影响到，从第三次大崩坏开始，世界上有很多城市都是这副模样，每一座城市陷落就代表着数以百万甚至千万的人员死亡，救援如火如荼的举行，可最终救回的人数却不足原本的万分之一。

即便是这样，himiko仍是向着总部申请了这次救援，其余的两位队长和她选择相同。人类之所以能走上食物链的顶端，正是因为三万年前，受伤的山顶洞人靠着同类送来的食物康复。

崩坏能波动穿过直升机的外壳冲击着每一个人，himiko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她的眼线凌厉，将酒红色的长发完全盘起，特制的紧身铠甲勾勒出丰腴的线条，像是女王般。

她下令道：“所有人，在降临后优先前往各个安全所，在确保自己生命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量力救援幸存者。”

第五小队数百人在同一时间给出回应。眼前的女队员默默将头盔戴好，她抿着唇隐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太过打击氛围，被himiko挥挥手示意别说。

旋即，女人关闭通讯设备，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只管救人就好，总部派出的任务我会亲自去的。”

“那样太危险，队长！”女队员紧张的说道，“那可是律者……我们谁都没有直面过的律者！我并不觉得一个被定义为怪物的人可以比得上队长，或许在两个小时后让总部释放裂变弹击杀律者是最好的选择。”

武装直升机开始降落，蓦然从城市深处传来的冲击使其剧烈颠簸，恢宏的蟒首和剑斩都在转瞬间出现、消失。

himiko平静的面对着自己队员，她轻声说：“不是因为总部的任务，也无关其他情绪。有可能变成怪物的人，和怪物变成的人，前者不是还被定义为‘人’么。”

“她也是我所要拯救的人之一。”

“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被总部重视，甚至说出，只要把她带出来就可以放弃整座城市的沈芙，不是根本没提供半点帮助。”

himiko偏头看向窗外，浓郁的紫色雷暴倒映在她的眼瞳里，闪烁的金色辉光耀眼夺目，在与雷暴碰撞后消逝。她望着这震撼绮丽的一幕，淡淡微笑，“谁说没有呢。”

她很想向那个正在城市里的女孩问问题：逃了那么久，现在不得已接受现实，那么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武装直升机落在萧条的街道，分明在昨日沧海市还是副繁华的景象，怪物们听闻噪音纷纷从阴影处走出。和它们形成对比的是，依序离开的第五小队队员。

和普通的军队不同，他们是真正的精英，抛去了远程火力作战的手段回归冷兵器。himiko抓着比自己要高大不少的巨剑，随手挥动斩处的风流将眼前的怪物分割两半。

她们降落的地方在沧海市著名的贵族校园附近，简单的清理完崩坏兽，在himiko的带领下优先朝着安全所进发。

……

和第三律者战斗的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沈芙走进了某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尘埃落下占满每个地方，使得这座装修不久的建筑物变得富有年代感。女孩随手用崩坏能燃起烛火，香薰溢散流淌在桃木地板，时光仿佛就此倒转，屋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过形形色色的穿着古代服饰的行人。

将画面割裂的是，生长四对羽翼、脸颊覆盖鱼鳞的金发女孩，怪物坐在茶馆里。

沈芙捂住额头，痛苦的表情转瞬即逝。记忆错乱变得厉害了，她恍惚回忆起自己的确有某个时刻坐在神州的茶馆里过。

她预期中在段时间爆发极大力量杀死第三律者的目的没能达到，就如崩坏意志预料的那样，初步掌握权能的第三律者已然要比女孩强大，哪怕只是那么零星半点。

这场战斗不得不迎来中场休息的时间，于是乎沈芙撤离战场，在第三律者疯狂的咆哮中暂且躲藏。

她需要时间来适应人为崩落的力量，并且清楚从中的代价和换取更强力量的答案。

从初步来看，记忆错乱是副作用之一。在战斗中沈芙不止一次眼前的光景发生变幻，她回忆起很多过往的时光，极高的频率也令女孩无数次身临险境。

剩下的副作用则是如果长时间使用这幅姿态，女孩回归正常人的概率会渐渐不可控。崩坏兽化的特征在她身上越发的明显，她迟早会变成完完全全的人形怪物，那样的沈芙光是带来的恐惧就让她没办法进行正常生活。

力量的代价……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翅膀就像身体器官那样舒张。除此以外得以激活崩坏兽因子最大的功臣是那枚血红色的羽渡尘，她已经沾染污浊的灵魂无法再进入灵魂殿堂使用天秤交易，但除去灵魂外，女孩本人就是最好的交易物。

或许是身体器官、或许是感知力、情绪、记忆，燃烧热烈的火焰并不会嫌弃柴火是否劣质，只会一味的吞噬助长火苗烧向更远的地方。

“轰！”

茶馆的穹顶陡然发出轰鸣声，雷暴落下顺势将路途上所有的事物分解。目睹这一幕的沈芙微微移动手指，背后的羽翼眼瞳睁到最大，金色的血液缓缓从中涌出。

第三律者已经找到这里，极致的感知力让所有生命体化作红点出现在她脑海中，就像雷达那样准确。

羽渡尘炽热燃烧，名为沈芙的女孩一生所有的经历，她拥有的事物被拆成碎片，不断的向内添加。几米长的翅膀骤然舒展吹起狂风，彻底凝聚成实质物，崭新的力量让她抬手便阻挡住第三律者的分解权能。

“滴——”

突兀的手机铃声让将要奔赴战场的女孩停了下来，她垂眸注视自己被鳞片和崩坏结晶覆盖的身躯，衣服早已经不见了，手机更是彻底融合在身体里，根本拿不出来。

很快，问题就得到解决。沈芙的电话被强行接通，女人沉沉的声音响起。

“我是himiko，我在发射台得到的信号并不稳定，现在告诉我，你在哪？还有十五分钟，逐火之蛾就会向沧海市释放崩坏能裂变弹杀死第三律者，你必须和我们一起逃出去！”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第三律者在跟着我，我去哪，她就会去哪。”

沈芙缓步从茶馆走出，千万度高温的雷暴在下一秒溶解了整建筑，从中没有遗留半点尘埃。

“你们救出所有人了么，崩坏能裂变弹只会把幸存者全部杀光吧。”

听着女孩平淡的语气，himiko不禁皱起眉头，现在的她就像先前在武装直升机的女队员那样，不会为自己考虑，而为他人考虑的人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往往这样的人也会更早的死在战场上。

“第三律者出现的城市，能救出一千人已经是极限。”himiko沉声道，“相比起来，如果让她再成长下去，死去的可能是几亿人！”

“听着沈芙，这个世界还需要你。为此我们可以放弃很多事，但你必须要活着！”

沈芙抬眸望向遥远天穹之上手中握着代表权能紫光的臃肿怪物，翅膀扇动就此平静的飞向天空。

女孩平静的说：“我的家没有了，她毁了我的家。我付出了很多代价，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逃不掉的，去到你那里，只会把灾难引过去。”

himiko握紧手中的通讯器，异常坚硬的材质被她攥的发出破碎的声响，远方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云霄，颜色不同的气浪撞击形成夺目的日光，刺痛眼睛。

沈芙说的不仅是气话，女孩在战斗中仍就保持清醒。她真正要告诉himiko的是，如果崩坏能裂变弹降临，她没办法甩开第三律者脱离。

himiko瞥向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三位女孩，符华是最关注她的，每一次嘴巴的张合、细微的情绪变化，还有举动都尽数被女孩捕捉。

此时此刻，看到陷入漫长沉默的himiko，符华终究还是起身走到她跟前，“沈芙在哪，她在和你们很害怕的怪物战斗对不对？”

himiko点点头承认，旋即她就听到小姑娘说出让自己感到惊讶和羞愧的话。

“为什么作为军队的你们不敢和那只怪物战斗，只有沈芙那么孤独……而你们甚至要放弃她。”

为什么？

因为在世界联合国的眼中，第三律者已经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本就因为救援行动耽误时间的他们面对的是破茧期所剩无几的律者。

若是她彻底掌握权能，崩坏能裂变弹对其失效也说不定。只是放弃一座城市的人，拯救的却是全球几十亿人的生命，这个交易无疑很值。

有句话符华说的也没错。

沈芙孤独着且拥有谁都不具备的勇气，敢于直面律者。himiko做不，这世界上午所有人都做不到。

远距离感受那份摧残大楼抹除所及任何事物的伟力，恐惧感会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升起。

先前的女队员站了出来，挡在哑口无言的himiko身前，冷冷道：“你根本不懂，如果把律者放出来会有多少人死？即使你和她的感情很好，也该认清现实，这是最好的机会！”

无波无澜的心湖泛起巨大的海啸，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在抿抿唇后苦涩的笑道：“我不懂……也不想懂，所谓的现实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认识的人有限，她们构成了我的一生，对我而言她们就是全部。她正在为拯救我做战斗，我却要放弃她，太可笑了。”

符华转身离去，以此几公里外才能够进入沧海市，小姑娘的神情变得决绝，她就这样走过长椅，紧接着卡萝尔和希儿无声的跟随着她。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沈芙，符华没有权利放弃。她要陪着正在战斗的女孩，走到生命落幕的最后一刻。

女队员用无法理喻的目光看着离开的几人，十五分钟的时间在谈话中飞快流逝，现在时间已经变得不重要。

既然知道沈芙不可能甩开第三律者，这就意味着himiko只有选择放弃，用崩坏能裂变弹抹去这座城市的过去和未开。

“队长。”

有人催促道。

himiko握了握手中断线的通讯器无力地垂下，女人痛苦的捂住额头，“等一等吧，终止崩坏能裂变弹的释放，告诉总部我们有全新杀死律者的方案。

为了那个试图拯救我们所有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