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炯张张嘴。
却未说出话来。
自家这位父皇老爹。
虽说平日里刚愎自用、疑心病极重。
但，此举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如今的大明。
官员结党营私，为了各自集团的利益，哪儿还顾得上大明的生死。
若派他们前往辽东腹地，复州湾一带。
且不说是否阳奉阴违，托病不去。
就算去了，没准就是在海上晃悠一圈，回来表功报喜，也并非不可能。
说起来。
唯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才是朱由检能够完全信任的。
不过。
老四如今失而复得。
朱由检心里还是心有余悸。
如今又派老三跨洋前往复州湾一带查看情况，实则是无奈之举。
“广宁府地界，至少还在大明中央的管辖内，加上有山海关的重兵驻扎，那群建奴奸贼不敢来犯……”
“复州湾一带，老四经营的不错，按照广宁府的奏折看，应该是没有敌军胆敢犯境……”
“唯有这八百里海域，海寇盛行，怕是极不太平，老三你看看需要多少兵马，朕给你调……”
当着自家亲儿子的面。
崇祯也不怕丢人。
好不加掩饰地明说，如今山海关外辽东一带，唯有广宁府还在大明中央的管辖下。
望着这位每日与满朝文武斗智斗勇、与后金建奴斗智斗勇、与各地流民起义军斗智斗勇的亲爹朱由检的脸上，已然萌生出了老态。
朱慈炯不由得心头有些生疼。
调兵给自己，护送前往复州湾？
如今的大明，哪儿还有多余的大军可供他驱使。
各地农民起义。
镇守边疆防范来袭之军。
还要留下精锐部队，随时与后金大军作战。
朝廷，甚至连一卫兵马都无法挤出来了。
否则，以朱由检的性格，只怕早就挥师出关，追剿后金敌寇了。
“父皇，儿臣请求秘密出访。”
“兵马带的太多，只怕会引起后金大军的注意，反而将儿臣置于险境！”
“儿臣打算只带十几个随从，化妆成商人，前往复州湾……”
不愧是朱三太子朱慈炯。
有勇有谋有胆识。
朱由检叹口气。
当今之际，自家老三所说的确实是最靠谱的。
“好。”
“那你尽快秘密动身。”
“若是有需要，你可以在复州湾、羊关堡一带多待些时日，问问老四有什么需要的，我这个当爹的尽量满足。”
“对了，交代老四若是觉得危险，就撤回京师，咱们改个封地，从长计议；他若是执意留在辽东，我这个当爹的，会尽快平定流民叛乱，挤出两卫兵马给他送去，助他在辽东腹地打开局面！”
“没准呐，咱们朱家的江山天下，最后要将宝押在老四那儿哟！”
朱由检口口声声“我这个当爹的”，并不自称“朕”。
此时的他。
并非是那个努力修补晚明破船的朱由检、崇祯帝。
而只是朱慈炤、朱慈炯的老爹。
“父子齐心，其利断金！”
“这天下，这江山，是咱们老朱家的。”
“如今，大明风雨飘摇，外人指望不上，只能靠咱们父子。”
如同寻常百姓家，遇到难事似的。
朱由检语重心长、心怀忐忑。
直到朱由检说完最后一句话。
朱慈炯这才笃定的点点头。
“爹，这些道理，当儿子的知道。”
“而且，我想老四也知道。”
“我猜测，老四不会回来……就像爹你说的，他留在辽东打开局面才是最好的选择……老四将会是插入后金腹部的利剑，咱们父子死死地将皇太极钉死在萨尔许！”
随后。
朱慈炯又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退出大殿。
望着朱慈炯远去的身影。
佝偻着腰的崇祯帝朱由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回案桌前，奋笔疾书。
而朱慈炯，则是在简单收拾后领着十几个贴身侍从，乔装打扮，化妆成商人，直接从山海关出海，直奔复州湾而去。
……
柳迟定。
乃是柳升第十七代孙。
明成祖朱棣年间。
柳升随朱棣北征有功，封安远伯。
后因平灭倭寇有功，进安远侯。
封地辽东新金一带，世袭罔替。
这日。
年逾五旬的柳迟定收到朝廷密旨，展开看后，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道密旨，是崇祯帝朱由检亲笔所书。
内容，乃是替四皇子、永王殿下、朱慈炤赐婚的。
兹事体大。
柳升赶紧召集族人师爷讨论，这亲是接还是不接。
若是大明昌盛时。
这个被忘在辽东不知多少年的安远侯柳家得了上天。
但，今时不同往日。
大明气数越发式微。
辽东一带不奉大明号令的郡县州府十之八九。
在各自为政的辽东半岛，就连安远侯柳家也蓄奴养丁，拉起上万人的队伍以求自保。
这时候，崇祯帝为永王朱慈炤赐婚。
摆明了是要帮自家儿子在辽东拉拢势力。
毕竟，新金距离羊关堡不过区区四五百里而已。
“老爷，这事你怎么看？”
“这位四皇子殿下，可是顶撞陛下，才被赶到辽东就藩的。”
“如今辽东混乱，咱们还有必要奉诏嘛……若是哪天皇太极打将过来，这辽东可就得变了天咯。”
“这时候，与皇室联姻，那万一皇太极全军来袭，咱们家还就是前朝余孽咯！”
柳迟定的大夫人，望着那道皇帝密旨，面色刻薄，阴阳怪气地说道。
啪！
柳迟定猛拍桌案。
吹胡子瞪眼。
“妇人之见，竟如此无状。”
“我柳家世受国恩，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大夫人被劈头盖脸一通训。
眼看柳迟定动了真气。
众人顿时屏气凝神，不敢多话。
而大夫人也同样低下脑袋，小声嘀咕驳斥。
“老爷，咱们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呢。”
“您是忠君爱国，咱们柳家也确实世受国恩，但，您总得为咱们想想，为柳雨嫣想想吧。”
“这时候，为柳雨嫣与四皇子赐婚，这不是明摆着要将我们绑定在永王殿下的战车上嘛！”
听完大夫人的话。
柳迟定叹了口气。
他并非迂腐愚忠之人。
如今大明的气数将尽，是个名眼读书人都看得出来。
若是为了自己留下所谓的清白身后名，而赔上一大家族的性命，得不偿失。
见柳迟定迟迟不吭声，大夫人又要继续说，却被自家老爷给打断了。
“老夫听说，这永王殿下在羊关堡经营的相当不错。”
“既正面对抗后金铁骑，又能绞杀五百复州卫精兵，并且能将曾经只有区区千余人的羊关堡经营的犹若郡城。”
“这位四皇子，不容小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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