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却之不恭

走着走着，望宁和楼明安跑到前面去了，玉琉璃和楼明辰落在了最后。

“我和白术是清白的，我与她从未有过逾矩行为。”楼明辰压低声音说道。

“哦。”玉琉璃不置可否，也不甚在意，她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容寡淡而薄情，声音轻而缓，“你会否认吗？你敢否认吗？”

楼明辰沉默片刻，摇头。

玉琉璃看着被徐抱月和蔡文卿拦着的弟弟，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你知道吗？这世上的事总是那么的不公平。同样是你的错，我毁了婚约，对你并无影响，但你毁了婚约，我却要被人指指点点。”

“你如今这般，世人说你是至情至性，我若这般，却是不知羞耻。”

楼明辰眼神一暗，说道：“我不在乎世人如何说我。”

玉琉璃快速扫了他一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谁敢说你呢？”

“阿璃，我只在乎你。”

玉琉璃脚下一顿，望向他的目光微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他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目光渐渐散开，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他。

他待喜欢的人是掏心掏肺的好，但待厌恶的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坏。

好是蜜糖，坏是毒药。她记得蜜糖，却记不起它的甘甜了，但毒药摧毁人五脏六腑的疼，却让她记忆犹新。

玉琉璃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一行人，他们说说笑笑，像极了曾经的分道扬镳。但这次，她只要抬脚，便能追上。

她微微偏头，看向楼明辰，目光平静得像是风和日丽下的湖泊，轻声说话时让他感到几分幻觉一般的温和来。

“我恶言伤你时，你疼吗？”

楼明辰晃了一会神才点头，又迅速补充道：“但这些定不及你遭受的万分之一。”

玉琉璃举步跟上，问道：“你还记得海国公主吗？”

楼明辰立刻说道：“我和她没什么。”

玉琉璃自顾自说道：“她说要当你的妃子，被你拒绝时，你觉得她疼吗？”

“许是疼的……”楼明辰瞬间反应了过来，险些咬着舌头，略有些慌乱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玉琉璃掀了掀眼皮，低笑起来，带着伤感和嘲讽，但她依旧控制着声音，不想惊动前面的人，也不想引起路过的人的注意。

“我不该知道吗？”

楼明辰哑声道：“我……你不是听不懂海国的语言吗？”

“努力学了，再怎么朽木，听也该听懂几句。”其实是海国公主特地去求她时说的。她不会海国语言，但海国公主却学会了说大齐官话。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拿这些事让你烦心。”

“哦，是吗？那还得多谢陛下体贴。”

楼明辰哑口无言。

玉琉璃又说道：“那种疼，是爱而不得，也是将尊严摆在地上供人践踏。楼明辰，你从出生便是太子，皇帝重视你，保护你，为你想方设法竖起重重挡箭牌……没人能让你放下尊严，没人敢践踏你的尊严，所以……”

“你体会不到那种疼的。”

“你也想象不到我的疼。”

疼痛如何以比例来计算？她疼的不光是身，还有心。一无所知，唯有己身，却也在她盲目而偏执的爱中逐渐舍去。甚至到了最后，她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没人能想象。没有！

她不由自主八世，惨死八世，唯一知道和发现的那个人，行走在红尘里，又游离在红尘外，远远地告诉她“恪守本心”，告诉她“善恶有报”。他自去清心寡欲，不体人间疾苦，却妄想成佛，不比白术善良纯洁还来的可笑？

她不想再与楼明辰说话，快步赶上了前面的徐家姐妹。徐抱月越过她看了眼楼明辰，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道：“妙音阁的名角儿今日未时登台演戏，你今日可别又听睡着了去。”

玉琉璃熟练地扯出笑容来，说道：“知道啦。”

“世子殿下刚还说要送我们东西呢。”徐揽星努了努嘴，说道，“世子殿下哪哪儿都好，就是太花心了。”

玉琉璃收拾好心情，调侃道：“怎么？想让他当你姐夫？”

“阿璃，你又戏弄我。”徐抱月点了点她的鼻子，含嗔带笑道，“明年你也就及笄了，小心风水轮流转。”

“到时候你怕得更操心阿星的婚事，哪还顾得上我呢。”玉琉璃得意地笑了起来。

“好呀，你还拿我作筏子。”

三人嬉闹起来，玉琉璃顿时把楼明辰带来的烦躁抛出了九霄云外。

前面领路的恭亲王世子和嘉柔停下了脚步，玉琉璃眨去眼底的水光，看向他旁边大门上的匾额，“锦绣庄”三个鎏金大字赫然其上。

恭亲王世子扬声说道：“锦绣庄近日又新到了一批布料和成衣，在下今日做东，各位仙女随便挑，我买单。”说着他明目张胆地冲着楼明辰挤眉弄眼。

恭亲王作为现今唯一的亲王，皇帝最宠幸的臣子，不时有底下人孝敬，又有皇帝时不时的赏赐，家底殷实，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世子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亦是有样学样。

恭亲王世子送人礼物就如家常便饭一般寻常，但蔡文卿几人却不大好意思，连连推辞。

嘉柔拿胳膊肘拐了下世子的胸腹，趁着他弯腰之际一把拽下他腰间的荷包，说道：“他的钱就是我的钱，别客气，千金难买我高兴，我就喜欢看美人着华服。”

“那就却之不恭啦。”

望宁率先进了门，小二立刻迎了上来，熟络的介绍起新到的料子。

望宁作为皇室公主，又是皇最宠爱的女儿，平日里穿的甚至是贡品，无一不是稀罕物，便是落星海制作的衣服也有好几件，只是她不喜欢出风头，寻常也不会特地穿出来。眼下进来不过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顾虑，却也认真地挑了起来。

其他人犹豫了一会儿，跟着进去了。

一楼多是些寻常货色，虽则样式手艺皆不错，布料也是好布料，但却算不上稀罕，二楼才是一些珍贵面料，样式亦是最好的，嘉柔直接把人全赶去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