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决定

宴会将近尾声，玉琉璃心神不宁地走在路上，耳朵尽职尽责的捕捉着风中夹杂的脚步声，下意识避开了所有人。

她脚步不停地走向梅园，低头看到不复平整洁白的雪地时才反应过来，她避开了人，却未留神自己留下的足迹，回头时正好一阵雪花掀起，隐在暗处的暗卫已经以雪扫清了足印。

她想，警惕性真差。

替她扫雪的自然不是青砚，她不可能进宫还带暗卫。

“多谢。”

穿过梅园回到凌霜宫，里面总算有些活气了，但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按姻亲关系扎堆的，而姻亲之间又还有远近亲疏，比如永平侯和傅侍中一家，就隔得远远的。

苏家这次没得到邀请，不过就算来了，她娘估计也和她们走不到一块去，现在正和恭亲王妃还有王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称不上，但气氛还算融洽。

——放眼过去，估计能笑起来的没几个。

王家这一辈的姑娘都已出嫁，以王家的底蕴，嫁得自然都是门当户对的，或是百年世家，或者是新起之秀，这次却只来了三个人，正聚在各自母亲身边，笑容中隐带忧愁。

门第越是高的，越是容易成为北鸦那群细作的目标，她们其中便有两人夫家有人着了道，如今尤在后怕。

高门对家里姑娘的教导不比对男子少，需要能操持内务，做贤内助，还要有大局观，能当解语花，虽然真正能做到的不多，但面对各种场面总该要有临危不惧的气魄。

只是今次这事实在骇人，更兼莫名其妙便被牵连进去后，只能生死由“天”，一旦定罪，便毫无周旋的余地，王家便有一出嫁的姑娘和夫家一起上了刑场，实在让人心有余悸。

玉琉璃看了会儿，走到苏秀婉身边，挨个和她们打了招呼，而后对着王老夫人关怀道：“老夫人，务必以身体为重啊。”

上次王曲清回家省亲时，玉琉璃去王家时王老夫人精神矍铄，抱着外孙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这次再见却像是精气神一下子被抽走了，鬓边又添了好几绺白发，手隐隐发颤，像是突然便苍老了十岁。

在勋贵世家日益衰落的今时今日，王家一门却人才辈出，振兴有望，更是出了一中书令，一太仆，其余子嗣也多担任要职。

他们只管做出政绩，加官进爵便指日可待，此番却皆被祸害得不浅，王老夫人每日提心吊胆，如何能不老得快。往日为儿孙自豪，这次却是真心希望他们平凡一些，也平安一些。

“唉——”王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带上了颤音，仿佛行将枯朽。

她端详着面前的少女，双眸像是被暴雨打得浑浊了的池塘，她又是长长一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小阿璃啊，我老啦，但你们都要好好的啊。”

玉琉璃无端觉得鼻尖泛上酸意，捏出一个笑容来，道：“您也要好好的，您还说要看着小公子娶亲呢。”

“小阿璃啊，”她缓缓抬头，看向东席那边，眼底溢出泪光，喃喃道，“北鸦贼子，乱我朝纲，我如何能好啊！”

玉琉璃眉尖轻颤，顺着她目光看去，是她父亲所在。

“母亲。”

王老夫人收回目光，拍了拍长媳的手，道：“我晓得的。”

只是不甘心啊，大好的良将，却因帝王的疑心和忌惮而扣在长安，顶着镇国将军头衔，当着个不知所谓的禁军教练。

二十四年前的少年状元，三元及第，风光无限，两年便位至侍郎，何等英才！

二十二年前，弃文从武，于北境力挽狂澜，十六年前，携北鸦降书凯旋而归，何等意气风发！

七年前连退西部部落十里地，只差一点，若无小人按放冷箭，打到王庭也非不可！

七年啊，人能有多少个七年？

大齐疆土无垠，大都督之后出了个镇国大将军，如今却也无可替代之才。

“唉——！”

王大夫人转移了话题，勉强笑道：“阿璃，方才遍寻你不到，可是跑哪去躲懒了？”

“梅园景色迷人，和嘉柔她们分开后，不知不觉便走远了。”

之后玉琉璃没再怎么说话，一群人里她最小，若非看王老夫人形容憔悴，也不会特地过来搭话。

陪在苏秀婉身边听着她们说了会儿话，殿中歌舞换了一支又一支，不见消停，但席间的人已经逐渐少了起来，尤其在太子和明华公主也离开后。

恭亲王来找王妃，要去找皇帝喝茶，妃子们和公主回了寝宫，匆匆结束了这难捱的宴会。

出了宫门，玉琉璃钻进了她爹和弟弟的马车，当先便把弟弟先赶了下去。

等马车渐渐驶离宫门口，玉琉璃开口说道：“爹，我想去北境。”

玉行云毫无意外之色，但目光却带上了审视：“决定了？”

“嗯。”

“那你必须克服你害怕虫子的毛病。”

“好。”

“但北境不收女兵。”

“律法上可有写这一条？”

玉琉璃笑了一下：“没有。”

“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玉琉璃正色道：“爹，太子想让你再次带兵打仗。”

打的自然就是北鸦。

这对她可能有一点点影响，但西境有二叔在，她去哪都可能成为“关系户”，但她知道，她只会一枪一枪打到她爹面前。

玉行云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玉琉璃没问他身体行不行，对于武将来说，只有战死沙场，没有因病退却的。

玉琉璃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轻声道：“爹，玉柳儿被救走了。”

“我知道，太子与我说过了。”

这倒也不算意外，玉柳儿毕竟是他女儿，合情合理该说一下她的动向，况且因为有前几世的记忆，楼明辰对玉行云有着十二分的信任。

第一世时楼明辰便敢给玉行云加官进爵，位至大都督，加太尉，封镇国公，这一世……再过分一点就是直接封异姓王了。

算了，这些不需要想。

“那死士的事爹可知道？”

玉行云的脸色沉了下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