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留下还是离开？

右边的房门紧跟着也打开了，脸上有疤的女子还算端得住，压抑着翻滚难言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道：“恩公。”

她停顿了会儿，目光落在院中树上的红灯笼，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喉间迅速鼓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接着道：“新年好。”

玉琉璃目光从退后的那男子身上一点而过，心里想着他似乎便是“遇害”的那二人之一，对着喊她的男子微微点头，而后回应了有疤女子。

“也希望你们新的一年能好起来。”

有疤女子勉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恩公，不知可否移步进屋？”

“嗯。”

玉琉璃留意到左边门口，所有人推搡着往前了一点距离，最前面的男子抓住两页门扉，生生逼停了后面的人。

包括那男生女相的男子在内，皆是有些急切又渴望地觑着她，又不敢多看，免不得有些躲躲闪闪，失了男儿气概。

玉琉璃想了想，还是问道：“要一起进来吗？”

其中一人惊喜道：“可以吗？”

玉琉璃又看向脸上有疤的女子，虽然这地盘算是她的，但住着的毕竟是别人。

“小姐不介意吗？”

玉琉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介意男女共处一室。

“你们看样子都有话要和我说，一起也方便。”

左边房门拉得更大了一些，玉琉璃跟着有疤女子进了厢房，不多时，七个高矮不一的年轻男子便小媳妇一样走了进来。

毕竟是有男子在，房门便没关，一共二十六人，大抵是事先商量好的，呼啦啦全跪了下来。房间本来就不算大，站着便很挤了，遑论跪了下来。

玉琉璃静静等着他们的下文。

“恩公救我们于黑暗，于我们如再生父母，我们无颜苟活于世，却也不想轻易送了这条贱命，今日是想、想……不知恩公打算如何安排我等？”

有疤女子既愤恨着被毁掉的人生，又不甘于为了虚头巴脑的清白名声自尽，她有一点野心，想证明女子不该只为那一抹血而活。

但仰望着即便蒙着面都凛然不可侵犯的恩公，她不由气短，一句话未说完，便已经忍不住偷瞄了她两次，最终还是把请求改成了询问。

因为昨日对恩公的恶劣态度，有疤女子免不得底气不足，但剩下这些人信服她，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开这个口。

昨夜，被救后她毫无喜悦，因为她知道他们遭遇了这些，回去后还要面对什么。昏暗的烛火下，他们狼狈相依，跌入尘埃，她面具下露出的下颌和脖颈却白得晃人眼，干净得让人嫉妒。

这世上再无他们的容身之所，她带着说不出的怨气，恶言相对，可她不在意，认可了他们内心的干净，也许诺会给他们安排去处。

躲在地下等着其他人离开时，她问了其他人，皆有意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人想死，但她清楚的知道，走出这里，他们迟早会被逼死，如她姐姐那般。

他们裹着棉衣从地下探出头来，看到她揣着手立在檐下，回眸的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她也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

像极了明月。

温柔而清冷，带着旷古荒凉。

她想，那双眼睛后，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吗？

现在，明月俯视着她，缓缓开口，如昨夜安抚小鱼一般温柔而平和，她无端觉出了几分疏离清冷。

“你们是想留在长安，还是离开长安，换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

所有人一怔，面面相觑。

离开长安固然求之不得，留在这里迟早会遇到曾经的亲朋好友，又和回去有什么差别？但真要离开，他们又隐隐觉得不舍，以及……

他们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一时不敢轻易开口。

“我会让人将你们送到永宁郡，那里远离长安，气候宜人，重新开始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们心意。”

不少人心思活了起来，却又不敢轻易开口，隐晦地瞄着周围的人。

片刻后，一个姑娘试探着说道：“我、我想离开。”

有疤女子猛然回头看向她，她瑟缩了一下，避开不敢看她。

玉琉璃对她没什么印象。

她瞧着约莫十四五岁，模样水灵，看脸蛋较其他人丰盈一些，虽然也仍旧瘦出了尖下巴，比起其他人却好了不少，手脚也少见冻疮伤痕，脸上更是干干净净。

这似乎是剩下的女子里看着最小的，在家时怕是没受过什么苦，被抓后又遇上了有疤女子，估计被保护在最后面，也没遭什么罪。

“好。”玉琉璃移开目光，出声应允，“还有谁吗？”

又陆陆续续有两人开口，短暂的寂静后，人数一下增加到了十七，跪在最前面的有疤女子除了最开始看了一眼第一个开口的姑娘，便一直垂首盯着地面，其他人却拿着埋怨的眼神盯着他们，似是不赞同，却终究没说什么。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抱团取暖，眼下却看着要各奔东西了。

玉琉璃则想着，患难还不足以见真情啊，尤其有傻瓜在前面挡着时。

也好，这些人，她留着也是隐患。

“给你们两个时辰，若想再见一见亲人，便去见，两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们走。”

十七个人一惊，其中一人下意识道：“这么赶？”

玉琉璃皱了下眉，还是敷衍了一句：“我之后几天并无时间。”

最先开口的姑娘软着语调问道：“恩公，那我们怎么生活呀？”

玉琉璃目光往上飘了一瞬，心想这里面还有比她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听说哪个大官家里后辈失踪啊？

怎么生活还要她教？是不是还想要房子要银子？哦，还有下人？

有疤女人率先炸了，冷眼骂道：“李小梅，你是没手没脚吗？”

李小梅抿了下嘴儿，略带不满，语调却仍旧软软的，无害的：“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啊，到了那边，更是人生地不熟，怎么活呀？”

玉琉璃内心毫无波澜，心说这姑娘该说是精明还是拎不清呢？

“找个富人家签个活契，或者你不是会跳舞吗？去乐坊不行？恩公救了你，送你离开这地方，你还想赖上恩公，让她替你操心吃喝拉撒吗？”

“你、杨姐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李小梅气红了一张脸蛋，也可能是因为被揭露了心思，“山高水远，我若再遇上了人牙子可怎么办？”

“中招一次叫倒霉，两次便叫蠢了，你若不想去，自回家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