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岱钦

大齐版图西至天妖关，百年未再进寸，并不完全是因其地形复杂，多半还是因为继续打进去弊大于利，能讲和，便不会继续打下去。

七年前玉行云就算真打到王庭，最终也不太可能收入版图，而是让部落换个大汗，臣服于大齐。

便和今日这情况差不多。

西部部落众多，少有长期定居于某个位置的，多随着季节迁徙不定，要找到也不是容易事。

这次满都拉图部落会投降，主要原因是身先士卒的大汗被三皇子和玉行风两人合力斩于马下，如今部落是由死去的大汗的弟弟掌握。

据得来的消息，这次派遣来使的岱钦便是现大汗的大妃的儿子，至于随行的少女，则是原大汗的女儿。

岱钦作为现任大汗最重视的儿子，前来送降书，也是表示尊敬和臣服的一种方式，虽然这人看着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双方若对降书内容有异议，他亦是可以作为代表，进行协商。

至于一行使臣里出现一个王族公主，想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和亲，一般是优先皇室成员。

五皇子才十四岁，不予考虑，太子正妻绝不可能有外族血统，而本朝有规定，未立太子妃，不得纳侧妃，最高只能是良娣，但和亲公主当良娣，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而后三皇子……前脚刚把人亲爹杀了，后脚娶了女儿，晚上估计都不敢睡熟。

那便只剩下二皇子和恭亲王世子了，恭亲王世子现在正追着苏喜棠跑，肯定不会愿意，二皇子么……这就不是看他愿不愿意，而是看皇帝了。

或者，嗯，如果皇帝喜欢，自己收后宫倒也一样。

后宫的几位妃子或明或暗地打量着那位公主，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致。

还以为会是壮得跟牛犊子一般的，结果就外表而言，这位公主和大齐女子也没什么差别，只五官更深邃一些罢了。小脸倒是漂亮，但长安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

平身之后，岱钦往后一伸手，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较为年长，也比岱钦更魁梧许多的使臣从怀里取出一份羊皮卷，递到他手上。

岱钦单手平举起羊皮卷，狼一般的绿眼睛直视着上座的皇帝，声音很沉，又很响地道：“这是我部大汗允诺的上贡条件，还请天朝皇帝过目。”

见他竟然一只手呈递，不少人互相议论起来，三皇子拳头捏得噼啪作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皇帝面无表情，但有点眼力见的，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快，或者说，在这使臣岱钦直视天颜时，他便已经冷下了脸。

前礼部尚书，现左仆射率先开口责问道：“使臣这般无礼，是对我大齐不服，还是故意挑衅？”

岱钦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眼珠转向左仆射，掀了掀嘴角，绿眸森冷，道：“你是想找碴吗？”

三皇子直接拍案而起：“你想打架吗？”

穆淑妃咳了一声，却不见儿子看过来，又咳了一声，宝贵妃微挑起眼帘，道：“淑妃若是嗓子不舒服，便喝口琼浆金液润一润。”

“……多谢贵妃关心。”

穆淑妃以鼻音哼了一声，瞪了儿子后脑勺一眼，不再发声。

皇帝开口，道：“老三，坐下。”

岱钦身后跟着的，除了拿羊皮卷的那个魁梧使臣，还有一个瘦巴巴的，蓄着胡子，像是山羊一般的老者。老者脸皮子一抽，枯瘦的手按在岱钦肩膀上，压低了声音以部落语言快速说了句什么。

岱钦不耐皱眉，却倔强地看着皇帝，依旧伸着手。

不等左仆射继续，现礼部尚书道：“使臣岱钦，你既来访我朝，便当入乡随俗，直视天子，为不尊，单手奉物，为无礼。陛下仁慈，已未要求尔等着齐服，行齐礼，尔等也当知晓感恩。”

工部尚书冷声道：“蛮夷之邦。”

山羊老者在礼部尚书话音落下后又叽里咕噜了一番，岱钦面色阴沉，胸膛起伏，祖母绿的眸子转深，他死死盯了眼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双手托举羊皮卷。

御台下的内侍得了常福忠的指示，这才去取了羊皮卷，而后小跑着送到常福忠手里，由他展开举到皇帝面前，供以阅览。

皇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道：“周爱卿，满都拉图来降一应事宜，便由你来处理。”

礼部尚书小心觑了一眼皇帝，自觉领悟了圣意，高声道：“定不辱命。”

“给诸位使臣赐座。”

话毕，皇帝便不再管使臣，对着三皇子道：“老三，你此次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赏赐之事，在捷报传回来时便已安排了下去，一应立了大功的将领都得了奖赏。越往上越难升，加上皇帝忌惮，玉行风这次得了不少东西，堆在他从没住过的府里，但他本人却没能再往上升一升。

不过玉行风半年前刚升了一次，这般倒也正常。

三皇子带着使臣回来，又是自己的儿子，皇帝自然而然便多许了一个赏赐，依旧正常得很。

三皇子起身，认真地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回父皇，儿臣没有想要的，为国效忠，本来就是儿臣应该做的。”

穆淑妃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奈何这个儿子和她半点默契也无，根本不往她这看，倒是惹的宝贵妃又让她去找太医看眼睛。

皇帝挺满意他这番说辞，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高兴来，道：“那你便好好想想，朕的许诺，可以给你留到离京时。”

三皇子下意识觉得这样似乎不好，这才去瞧穆淑妃，穆淑妃赏了个白眼儿给他，搓了搓手指，他立刻恍然。

“要不，父皇赏儿臣一些金钱？打仗不是儿臣一个人的事，那些将士们也有功劳，儿臣想给他们安排两顿荤食，犒劳犒劳他们，这金钱是从父皇手里赏的，便也相当于是儿臣替父皇犒劳他们了。”

皇帝将他和穆淑妃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当即朗声笑了起来，道：“好，朕满足你这愿望，便赏你万两白银，常福忠，从朕的私库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