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残局

即使是月底的黑暗，也没能掩盖住城市中的光。

明晃晃的路灯下，街道路面积水的反光有些刺眼，同时也带着轻微的酸臭味。

陈昊伸出带着皮手套的右手食指轻轻沾了点血液，放近眼前观察了一会儿。

“多起坠楼事件地点的监控都发现有可疑人员出现，已经安排同事追查起源。”马云峰拿起腰间的手电筒替陈昊的查验增加清晰度。

“嗯，那个伤者是怎么回事？”陈昊收回手指，抬头望向一旁救护车上的救援工作。

“是一个刚从酒吧出来，酒驾的年轻人。”马云峰随着陈昊的目光看去，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还是倒霉。”

“算是幸运吧。”陈昊了解情况后，站起身食指用力一弹，但效果甚微，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在手套上遗留下一点红色。

“这片区域的居住房与公路间距几乎为零，也是所幸坠楼者没有砸到他。”马云峰关掉电筒，吩咐同事处理后续工作。

没有过多停留，陈昊驾车载着马云峰前往那‘特殊’坠楼事件地点。

相隔不过千米，转瞬之间，两人就来到了另一桩案发现场。

巡逻车的警示灯闪烁，警戒线内，正躺着一名张着嘴瞪着眼满脸惊恐的死者。

而楼上几处阳台上也站着几名好事者，似乎这些旁观者从来不会对血腥画面感到恐慌或恶心，有的只是无尽的好奇心。

“是他们报案的么？”陈昊刚钻进警戒线，便开口询问起正在对着尸体拍照的警员。

警员闻言回头看向这位不穿制服的人，先是一愣，待他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后，立刻放下相机，站直身体汇报到，“报告领导，是我们刚巡逻发现，并没有报案者。”

“嗯，你们俩先去询问一下群众，看看是否能收集到什么线索。”陈昊抬手示意，随即蹲下身查看死者情况。

马云峰也很懂事，立刻掏出电筒为陈昊照明，以方便他能看得更清楚。

死者青紫色的脸庞，这是死前经历过呼吸困难的症状。

或许是因为头部着地，有些血肉模糊，但出血量很小，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血迹，也符合死亡后坠楼的特征。

他的两颗牙齿因为撞击脱落在他暗紫色的嘴边，让场面增添了几分悲凉色彩。

陈昊伸出手托起死者的下巴，只见其颈脖间赫然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颈部以下血红一片。

下巴肌肉有着明显是挣扎反抗引发的淤肿，表明凶手并不是从正面发起进攻。

利器划破了他的动脉血管以及喉管，皮肉外卷，伤口线略微弯曲，可见凶手当时，所用力度之大，速度之慢，死者当时又是有多绝望。

综合种种迹象，不难看出凶手是有多变态，显然，他当时很享受死者的这种痛苦挣扎。

看着血液已经凝结，相比方才那名受害者不同，这名死者不仅有明显的被谋杀迹象，而且遇害时间也更早。

“事发那么久，就算没有人报案，你们巡逻也没发现么？”陈昊板着脸，明显是对巡逻方面的执行力度有些不悦。

“据汇报，这条路线上次经过巡逻时间在五分钟前。”马云峰对陈昊的话感到惊讶，立刻开口辩解道，“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一幕。”

闻言，陈昊眉头一皱，高高抬起右手，马云峰即刻会意，伸手替他拉开衣袖。

陈昊伸出裸露在外的皮肤探了一下死者的体温后，紧接着又拨开他的头发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个受害人属于死后被抛尸，死亡时间在十分钟以内。”陈昊说完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吩咐下去，立刻调派警力封锁路面，并且特别留意侦查这片区域的所有监控。”

“是。”马云峰闻言，立即偏过头去，敲击几下耳机，开始传达最新指令。

相同的案发时间里，却有不同的死亡时间…

抬手抚平衣袖，陈昊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拿着手电筒进入了楼内。

没有在其他楼层停留，陈昊孤身一人来到天台上，把电筒调整到最强亮度，满布青苔的清晰地储存下几组鞋印。

移步至护栏边，陈昊贴着矮墙查看了半圈，最后来到一滩表面有了凝固迹象血滩边。

此处不仅脚印繁多，护栏上的血迹以及那磨损破坏青苔的各种痕迹。

很明显，凶手将死者尸体挂在护栏上，调整好一定比例，随着时间的流逝，形成自由落体，以此来控制时间。

蹲下身，陈昊把目光移往脚印，同时摘下手套，拿出手机拍照。

乌黑泛青的地板上留有三种明显不同的脚印，可见荒凉多时的天台在最近有多热闹。

隔空测量了一下尺码，都是40+的码数，明显为男性。

忽然，陈昊脑子里忽然想起连环案以来，唯一留下脚印的数据：40码。

只是，脚印大小一两码尺寸，甚至三码以上，都是有可能的，毕竟…

对方是一群善于伪装以及熟悉警方侦查方向，非常擅长反侦查的人。

想到这里，陈昊放弃了对脚印的过深追查，转而起身大步踏过现场脚印区域，来到天台的另一侧。

沿着护栏走了差不多一圈，果然又有了新发现：正反方向两组脚印延伸至尸落地点。

这两组脚印很特别，都不是完整的脚印，不论是脚步间距还是大小，都有着明显的差距。

其中一组后脚跟很深且没有拖移痕迹，前脚掌印很轻，几乎看不到痕。

而另一组脚印则截然相反，不仅前脚掌印浅，甚至是几乎看不到后脚跟印记。

显然，这个人对自身力量以及身体平衡控制比另一个人更优秀。

护栏上有踩踏过的痕迹，而两侧边缘处也都有指印，还有缺口。

侧过身，陈昊将电筒光向外墙壁下照去，果然发现几处痕迹。

拿出手机拍了照片，估算了一下距离，点痕的一处为120cm左右，划痕的一处为220cm左右。

再看了看对面楼顶与这栋楼相隔的这点末微距离，陈昊可以想象到当时对方是如何最安静且有效的攀爬过来进行夜袭。

就在陈昊打算寻着痕迹翻过另一栋楼追踪的时候，马云峰也来到了天台，“昊哥，这栋楼的住户都已经初步交涉过，监控录像也查过，并未发现有可疑人员出入的迹象。”

“嗯。”陈昊看了一眼他，淡然道，“他们不走寻常路。”

看到马云峰要走过来，陈昊立即制止，“别过来，小心你的脚印。”

待马云峰停止住步伐，陈昊又继续说道，“我去追踪这条线，你处理好这里后，紧接着用无人机查看附近房屋天台，再顺便着手追查可疑人员的出发点以及现身点，尽量落实并缩小凶手的藏匿范围。”

说完，也不得马云峰回复，陈昊重新戴上手套，站到护栏上，观察了一下两栋房子之间的距离、高度差距后。

陈昊咬着手电筒，向前伸出双手，前脚掌用力一点，身躯慢慢前倾下坠。

期间没有多余的动作，任由身躯自由落体，在即将触碰到对面的时候，陈昊的十指弯曲，提前做好落地准备。

很顺利，陈昊的手稳住了身形，而两边之间的距离也刚好到他胸口处。

双手往前挪移抓住护栏另一侧的边沿，陈昊开始顺序把脚放下，手上，腰间用力撑起身体迅速翻过护栏。

单脚尖落地，只发出及其细微的声音，此时，陈昊才取下口中的手电筒，循着脚印追去。

循着脚印追踪到下一层楼面，突然陈昊发现了与方才同样的近身手段所留下的痕迹。

与之不同的是那护栏边上的压痕，这里相对于上一个楼面，多出了更深更明显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血腥味，同样是临街面的护栏底下，一团更深层的漆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抬起手电筒，光明所至，真相也随即呼出。

陈昊缓缓吐出一口气，皱着眉头向尸体走去，经过初步勘查，死亡方式同属于被割喉的第二种类型。

“第十四名受害者…”陈昊没有多作停留，因为他很肯定，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只是，当陈昊追寻着痕迹来到另一栋栋楼的天台时，这里并没有出现第十五名被害者。

循着脚印同样延伸到天台护栏边缘，在护栏上的留下几个深深的白点后，脚印线索到此处也就断了。

排水管两侧有两组脚印，以及一根尼龙绳垂在一旁。

距离最近的楼房至少有十来米，中间不仅横跨了一条公路，几乎同等高度的空中更是悬挂着高压电线。

陈昊眉头紧皱，蹲下身沿着天台护栏看向对面，对面楼房高度一致，且全是落地窗，没有滑行点，也没有落脚点。

看着那两组不同的脚印沉思了半晌，最后站在护栏边往下看去，即使有电筒强光的帮助，顺着排水管两边的两组脚印望下去，也是看不清那‘深渊’下的真实面目。

看来，两名行凶者是顺着水管攀爬上来，作案完毕后再以尼龙绳快速滑落，以此来争取更多的时间远离现场。

陈昊没有过多犹豫，顺着尼龙绳下来到了楼下地面。

草坪上并没有留下过多迹象，追寻着脚印出了草坪，面前是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

穿过无人通行的深长小巷，此时的陈昊已然来到了另一条街的公路上，而公路对面是海，海面没有任何船只停靠。

陈昊拿出手机，给马云峰发送了一个位置后，迈步走过公路，来到海边看着海面，神色凝重地抽着烟。

今夜发生的命案已知数量为十四，未知的角落是否还有遇害者，尚不得知。

发现时间几乎统一在十二点整，这是否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凶手在向警方或者是向这座城市暗示、诉说着什么…

案发地方都是在天台以及临街的窗户，这是什么原因？

遇害者又都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会涉及这么多人，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行凶者至少三人以上，且行动前有过密谋。

陈昊吐着烟雾，仰头望向黑暗的夜空，心中一片茫然，“你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