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控诉

佟佩儿和张放得知第二天就可以见到张小南，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但为了第二天能有一个好的精神面貌去见张小南，两个人都跟林雪纯要了一片安眠药。

自从知道了张小南有可能在大西北后，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了。

明天跟张小南的谈话，可能是为她争取减刑的最后机会，他们俩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考虑到两个人这段时间的心理压力过大，哪怕是吃了安眠药，林雪纯也有些不放心他们的身体。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和谭年年陪着佟佩儿，王宏和张小东陪着张放。

这一夜，佟佩儿和张放都睡得很好。

天一亮，两个人就收拾好，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就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这边已经又跟张小南耗了一夜的时间，她依旧是什么都不肯说。

林雪纯他们陪着佟佩儿和张放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小公安打着哈欠，说道：“队长还说用熬鹰的办法一定能让她都交代了。

结果呢？我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她除了第一次交代的那些东西，别的还是啥都不吐口。

这哪儿是熬鹰呀，根本就是在熬我。

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提前去见我们家的列祖列宗了。”

办公室里另一个人说：“呸呸呸……你快别瞎说了。队长不是说了，让咱们先熬着，等她父母来了，也是她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到时候问啥说啥。

再等等吧，我估摸着，也就今天下午的事儿了。”

“希望如此吧，再拖下去，我可真熬不住了……哎呦，你们啥时候来的呀？”一开始那个抱怨的小公安刚要合衣躺下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了罗凯铭他们一行人，立刻又坐起来问道。

然后迅速的把办公室长椅上的东西都给卷起来，抱起来随手放在了一张办公桌上，冲着里面的办公室叫道：“队长，罗先生和王先生他们过来了。”

于队长嘴里叼着烟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门口站着不下十个人，说道：“呦吼，这人来得够齐全的呀。不过，用不了这么多人，就张小南的父母就成。

要是有跟她关系好的兄弟姐妹，或者亲戚朋友也可以。”

他们这些人倒是都是张小南的兄弟姐妹和亲戚朋友，在他们被下放到秦岭公社之前，除了林雪纯和罗凯铭以外，所有的人都跟张小南的关系很好。可自从张小南在秦岭公社碰了一次脑袋后，就看谁都不顺眼了。

现在，还真没有一个是跟张小南关系好的。

汤圆毕竟是从小就跟在张小南身后玩儿大的，想跟着佟佩儿和张放一起进去见张小南，万一他们两个人的情绪过于激动，出现什么意外，她也能及时通知外面的人。

可谭年年担心张小南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又知道佟佩儿和张放身上有功夫，不敢对自己父母做什么，反而朝着汤圆下手。

她不想让汤圆跟进去，但又不能直接反对，那样肯定会让佟佩儿和张放心里不舒服。

幸好，佟佩儿替她反对了。

她说：“刚才的公安小同志也说了，小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再加上之前还在坐月子，各方面的精神肯定都不好。

你们谁也不要跟着。只有我和她爸爸进去就行了。

她是我们生的，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都能接受。

要是让其他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她会生气，那有些事情就问不出来了。”

对于这个说法，于队长非常赞同，他说：“的确是这样，如果之前的关系没到位，这次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既然公安也这么说了，汤圆也就没再提要跟着一起进去的事情。

于队长带着佟佩儿和张放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敲了敲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非常魁梧的公安。

见到于队长后，说：“老于，还继续熬吗？我看着小妮子不是一般人呀，我们两班倒都快熬不住了，她还老看着我们笑呢，我都有点儿瘆得慌。”

于队长看了佟佩儿和张放一眼，说：“这两位是里面那位的父母，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出来，咱们去隔壁房间看着，让她父母跟她聊聊，说不定还能有点儿意外收获。”

那个魁梧的公安看了两人一眼，说：“你俩可有点儿心理准备，你们这闺女，也不知道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脑子不好使，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儿，别让她给你们绕进去了。”

于队长问：“还有其他要嘱咐的吗？”

魁梧的公安摇了摇头，说：“我困得不行了，就不去隔壁房间了。老于，你跟小王过去盯着吧，我先找地方眯一会儿。”

之后，把审讯室的门打开，就离开了。

审讯室里面不但黑，还烟雾缭绕的，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一阵烟味扑鼻，佟佩儿不由自主的“咳咳……”了两声。

于队长示意他们等一下，自己走进去开了窗，等了三分钟左右，感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又把窗子关上，对着佟佩儿和张放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张小南虽然没有说话，但全程盯着他的动作，那眼神还真的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虽然于队长并不害怕这个眼神，但心里也觉得膈应。

等佟佩儿和张放进去后，于队长就去了隔壁的房间。

这个房间可以清楚的看到并听到对面的情况，他走进来刚坐下，想了一下，又让人去把罗凯铭和王宏也叫了过来。

只不过面积有限，想让所有人都进来不现实，但只要罗凯铭和王宏进来旁听一下，还是可以的。

罗凯铭和王宏进来后，这边的门就关上了，大家的眼睛都直直的看向前方。

只见张小南依旧用那种阴恻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父母亲，丝毫不见一点儿愧疚和不舍。

而佟佩儿在看到张小南的那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张放则是直接就哭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心疼张小南的那一个，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是慈父严母。

不管张小南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会给女儿兜底，小时候的小错误是这样，秦岭公社那次断绝关系也是这样，包括张小南离家出走后，让佟佩儿消气，也都是张放去做佟佩儿的工作。

现在看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不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岁不止，皮肤粗糙，头发枯黄打结，面容甚至有些狰狞的样子，他只能双手捂脸，痛哭失声。

佟佩儿看了张放一眼后，擦掉了刚刚悄悄落下来的眼泪，走到张小南面前蹲下，柔声的问道：“小南，我是妈妈……”

“妈妈？你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妈妈了，你早做什么去了？”张小南在佟佩儿蹲在她面前的时候，视线就转移到了佟佩儿的身上，一边注视着佟佩儿，一边质问道。

问完后，没等佟佩儿回答，就想要推开佟佩儿，但奈何双手都被手铐铐在了她所坐的椅子上，动弹不了。

就在佟佩儿想要去安抚她，让她冷静一点儿的时候，张小南直接抬起双脚，朝着佟佩儿的胸口踹了过去。

因为踹得太过用力，她整个人也随着椅子向后翻过去。

罗凯铭和王宏看到这一幕，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冲过去扶佟佩儿一把，被于队长一手一个给拉住了。

屋子里的张放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就看到母女俩都向后摔倒在地，他急忙跑到两人身边，想要扶起佟佩儿后，再去扶张小南。

可佟佩儿让他先去扶张小南，张小南就算是躺在地上了，也拒绝佟佩儿和张放的碰触，她躲开了张放要扶她的手，用脚将人蹬到了佟佩儿的身边。

老两口都半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张小南“呵呵……呵呵……”的笑了一阵子，直到眼泪流满了脸颊，才用怨毒的声音说道：“我之所以有今天，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你们现在做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啦，给谁看，想让谁来同情你们？

哦，对了，就是那几个明明都快出了五服的亲戚，还有你们俩的好徒弟吧？

也是，从小你们俩对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就比对我要好，他们在你们眼里是宝，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草。

小时候，你们明明答应了我，只要做完了功课，就能出去玩儿。

可是我做完功课了，你那侄孙女带着孩子来家里串门，我就直接留在家里陪汤圆玩儿。

一开始我的确是自愿的，但时间长了，我就不愿意了，我想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儿，我不想带弟弟妹妹，更加不想带别人家的孩子，我想找自己的朋友玩儿。

可是每当我想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你们就会一脸欣慰的跟别人夸奖我乖巧、懂事，要不是因为有我在，有我帮忙带两个弟弟和汤圆，你们肯定忙得不可开交。

每次都是这样，直接就把我想出去玩儿的话给堵死了。

慢慢的，我身边同龄的朋友越来越少，后来就全都是跟小东、小北和汤圆那么大的孩子。

那些孩子一个一个的围在我身边，天天姐姐来，姐姐去的，你们知道我有多烦吗？

好不容易，我在学校里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又因为你们的关系，让我不得不跟着一起下放，让我跟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但凡你们对我的关爱多一些，哪怕只是把你们对你们徒弟和亲戚的关心分出一点儿来给我，对我不是那么冷血无情，我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们永远都对别人比对我要好，凭什么呀？汤圆的父母被下放，她就要被送到家里来抢夺你们的关爱。

可我呢？我们家也被下放后，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多来关心关心我呢？

我可是好好的中专和工作都泡汤了，可你们做了什么呢？

我因为受不了那样的变故，对你们的脾气大了一点儿，不再像以前那么任劳任怨了，你们就狠心的要跟我断绝关系。

后来我又变得听话了，你们才像可怜小猫小狗一样的，又把我带回了家。

恢复高考了，大家都考上了大学，就连不太够年龄的汤圆都因为复习资料准备得充分也考上了，就我没考上，你们肯定觉得我让你们很丢脸吧？

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的人都说，你们看那老张家的两个儿子可真出息，都考上了大学，以后那日子过得肯定差不了。闺女也还行，接了老佟的班，也算是端上了‘铁饭碗’，这都是托了她妈的福。

明明你们有关系，可以给我找个更体面的工作，可你们就是不。

天天让我在粮食局里给那些老古董沏茶倒水。

明明你们可以给我找个条件更好的对象，可你们就是非要给我找个普通职工。

你那两个徒弟明明在港城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想去港城找他们，让他们给我条路子，让我也能多赚些钱，可你们就是不同意，一直推三阻四的拒绝我。

要不是你们拒绝让我去港城，我能离家出走，遇到那群禽兽不如的人渣吗？

要是没有遇到那群人渣，我会为了自保，选择同流合污吗？

我会有今天，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你们两个人害的。

你们不是我的父母，你们是毁了我的刽子手。

如果我是人贩子，你们就是造成这一切的主谋。

我是杀人犯的话，你们也一个都跑不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佟佩儿听着张小南的声声控诉，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悲痛，变成了震惊。

张放也随着张小南的“控诉”越来越多，把本来是想扶佟佩儿起身而放在她胳膊上的手，逐渐跟佟佩儿的手十指紧扣在了一起。

张小南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体验为人父母的快乐和艰辛，不敢说在张小南的成长中做得面面俱到，但最起码，他们也是尽心尽力了。

没想到，到头来，他们在张小南的心里，却是那么的不负责任，冷血无情。

这些指责他们的话，就好像是一把把的尖刀利刃，不但把他们给扎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甚至还像是扼住他们喉咙的魔爪，让他们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