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沟通

张小南的声声控诉，让佟佩儿和张放双双半坐在地上，久久反应不过来。

两个人都没想到自己从小细心呵护的女儿，居然对他们有这么多的怨言。

到头来，只落了个“不负责任。冷血无情”这八个字的评价。

夫妻俩心痛得不行，但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去跟张小南沟通，毕竟她交代得越多，公安他们能获得的消息越多，就代表张小南获取立功可能也更高。

两人现在已经不求可以把张小南带回家了，哪怕是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只要她这个人还活着就行。

佟佩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她和张放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又靠在一边的桌子上深呼吸了几次后，才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的张小南。

她推了张放一下，示意张放把张小南给扶起来。

这一次，张小南没有在反抗，不知道是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后，累了。

还是在地上躺得不舒服，总之，这次张放非常顺利的把人给扶了起来。

等张放把张小南给扶起来后，佟佩儿从桌子后面拖了一把椅子出来，直接放在了张小南的面前。

她说：“她爸，你也拖把椅子，去坐到她后面去，咱俩一前一后的夹住她，看她还怎么发疯。”

张放也担心张小南继续用双脚去踹人，可能会伤到她自己，为了避免她受伤，就听话的从把桌子后面的那把椅子拖到了张小南的身后，坐下。

现在的张小南整个人都被佟佩儿和张放包在了一起，就连没有被铐在椅子上的双腿也动弹不得。

张小南问：“你想干嘛？”

佟佩儿说：“不想干嘛，就是跟你算算账。”

“算账？”张小南不解的问道。

她刚才控诉了那么多，父母亲不应该悔恨愧疚，然后想方设法的把她从这里给弄出去吗？

怎么还有有心思来跟她算账，算什么账？

佟佩儿说：“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些，咱们一条一条的来算算，看看我们到底是在哪一条上亏欠了你。

今天咱们不要去牵扯别人，亲戚、徒弟，我都不说。只说咱们自己家的事情。

第一条，你说你小时候做完功课后，因为家里来了带孩子的客人，我不让你出去玩儿，硬是让你留在家里帮忙看孩子。

还有你因为要照顾两个弟弟和汤圆，而没有同年龄段的朋友。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家里帮忙？

那个时候你外祖父还在，因为你不想让你外祖父抱别人家的孩子，一定要你抱着孩子，再让外祖父来抱你才行。

你不出去玩儿的真正原因到底是我不同意，还是你担心其他孩子分走了你外祖父对你的宠爱？

这真的能埋怨我吗？当时，我没有让你不要打扰外祖父，没有跟你说不要去抱还需要大人抱着出门的孩子吗？

好，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明明知道你的占有欲过强，却没有及时给你指出来并作出纠正，确实也是我的错误，我认错。

第二条，你嫌那些天天围着你叫姐姐的邻居家孩子烦，可你却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表达过你的意思。

你不说，我们都以为你是喜欢跟孩子们相处的。

这一点上，是我的疏忽，我没有关注到你的真实想法，是我不够细心。我不辩解，也不找理由。

可这第三条，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家里出了事情，是我们愿意的吗？你心里不舒服，我们的心里就舒服吗？

你失去了上中专和分配工作的资格，我跟你爸的心里就好受吗？

你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我哪天不是把你带在身边，对你嘘寒问暖，让你有事情就直接跟我说，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你……”

佟佩儿不想提起当初张小南倒贴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了一下，又说道：“你跟你班里那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断了联系，需不需要我给你提醒一下，到底是人家跟你断了联系，还是你主动跟人家断了联系的？

这件事情不是说过去的年头长了，你就可以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了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我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至于，断绝关系的事情，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当初的事情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如果不给你一个严厉的惩罚，你怎么能知道悔改呢？

还有第四条，邻居家捧高踩低的事情，你不能推到我们身上，我们不认。

高考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还年轻，全都平常心，能考得上就考，考不上也不要有负担，反正家里不缺工作岗位。

你没考上，我没退下来，让你接班吗？

粮食局办公室的工作不体面，那还有什么工作体面？

一间办公室六个人，只有你最年轻，就是每天早上去打一壶开水，帮那些叔叔阿姨倒杯茶，怎么就让你那么委屈了？

给你找的对象的确是个普通职工，可那个人是单位单位重点要培养的对象，你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位置了吗？

他已经是他们局里的中层干部了，父母都有工作，家里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又能在我们身边，不知道多少人眼热这样的对象，怎么在你眼里，就不好了呢？

就这样的条件，都是我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介绍的。

后来，你说你不愿意，我们也拿上东西去人家家里说清楚了，并没有逼着你一定要嫁过去，不是吗？

你倒是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还有，还有你说的，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不让你去港城，你离家出走才造成的。

你离家出走还有理了吗？

你今天就是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也想要问问你。

你在我跟你爸爸身边，都敢这么作妖，把你送到港城去，人家看在我跟你爸爸的面子上，给你一份工作，就凭你这好高骛远的性格，就真的能给人家做好吗？

有句话叫做万丈高楼平地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的。

你想去港城，是真的想让雪儿他们给你一个机会，还是想借着雪儿他们的关系去攀高枝，只有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我自己都教不好的闺女，又怎么能送出去让别人来替我教呢？那不是给别人找麻烦吗？

我这话是不好听，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张小南愤恨的瞪着佟佩儿，仿佛是真的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般。

佟佩儿说完后，看到她依旧是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说：“你前面说的那些话，算是一半对，一半错。但你最后的话是说对了。

如果你是人贩子，我们也是主谋。如果你是杀人犯，我们也跑不掉。

就算我们没有直接参与进去，可谁让我们生了你呢？

你犯的错，就是我们的错。你犯的罪，就是我们的罪。”

张放也在张小南的耳边低声的说道：“小南。你还记得在秦岭公社时，你五叔家的堂妹桂花吗？

她家里给她找了个对象，可她对象在北边的边境，需要值勤，不好请假，就让桂花拿着介绍信自己去她对象工作的地方找他结婚。

可桂花自从上了火车后，就失去了音讯。

这些年，老家没少来信，想让我们帮忙找找桂花。

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拿着她的照片去公安局给备上案，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她比你晚失踪半年，你中途还找到过，她自从不见了，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她娘的眼睛哭瞎了，帮忙牵线的嫂子跟哥哥过不下去，离婚回了娘家。

她爹因为找她摔断了腿，本来是村里条件顶顶好的人家，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知道一个家里有人突然不见，对家里人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吗？

你知道……知道人贩子有多么遭人恨吗？

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一开始只是想自保，从来都没想过主动就害人，对不对？

现在咱们有一个机会放在面前，就是把你带走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好好回忆一下，爸爸这里有个本子，你说着，爸爸记下来。

我跟你妈一个一个的去找回来，找回来之后，人家和她的家人想要什么补偿，我跟你妈也都尽力去满足。

只要他们能给你出具谅解书，你就还能有出来的那一天。

小南，你可千万别犯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这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

“还有昨天他们从戈壁滩里挖出来的东西和尸体，那些东西你知道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全都原原本本的跟公安交代清楚。

不是咱们做的，咱们不能乱认。是……是……”后面的话，佟佩儿说不出来了，戈壁滩里埋的那三个人要真是张小南做的，就算是他们找回了所有张小南经手的那些受害者，张小南也要吃花生米了。

听了佟佩儿的话后，张小南又笑了。

她问：“我要是吃了花生米，你们是不是会觉得特别丢人？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如了我的意？”

佟佩儿说：“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亲自管教你，让你爸和你外祖父给你惯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是你性命攸关的时候，你被一副吊耳浪荡的样子。

你就算是恨毒了我和你爸爸，觉得我们对不起你，你用作践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们。

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那三个儿子呢？

我听说，你跟公安交代了，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戈壁滩那个村长的三哥的孩子，只有小儿子才是他的孙子。

你怎么就不想想，就算是村长能念在那两个孩子是他三哥的血脉留下来养，等他不在了之后，他的儿子还能对那两个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堂弟好吗？

就算你不为我们想，不为你自己想，你也不为你的三个孩子想吗？

考虑一下他们的未来，你真的能放心吗？”

张小南无声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她说：“我就是活下来，对那三个孩子来说，就不是耻辱了吗？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从来都不知道有我这个母亲的存在。

不管这次我的结果是生，还是死，都不要让他们知道。

再说了，这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生下来的。

大娃，是三哥强迫我的，他说如果我不给他生娃，那就是不愿意跟他做他的生意。一个女人只有愿意给男人生娃，才能心甘情愿的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

可我不愿意，却没有拒绝的能力。

戈壁滩上的三个人里，有两个女人，就是因为不愿意给他生娃，而被他给活活饿死的。

我不想被饿死，就只能顺从。

生了一个大娃还不够，他还想成双成对。

大娃才出生不到三个月，我就又怀上了二娃。

生完二娃后，他才彻底的相信了我，也告诉了我他的钱都藏在了哪里。

从他藏钱的地方，我才知道什么叫‘狡兔三窟’。

戈壁滩上找到的那三箱东西，不过只是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本来，我以为生了两个孩子，就不用再生了，等三哥找到机会去他弟弟家里，把家里的人都给迷倒后，我们就能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其他地方过好日子了。

但没想到，三哥想在这里做的最后一笔买卖却出了纰漏。

他们所有人都被抓了，那个被拐的女人也好运气的被人找到了。

当初是我去把人给骗出来的，我知道三哥就算是为了两个儿子也不会把我给说出来。

可我又找不到理由完全不出门，哪怕是傻子，也要经常出来晒太阳。

为了不被人找到，我主动了两次，才有了三娃。

因为怀孕生子，我不出门，不但不会被人怀疑，还能被伺候得特别舒服。

我那个名义上的婆婆，虽然对我很有意见，但每次只要我怀孕和喂奶期间，我都是家里吃得最好的。

你们说，要是那三个孩子知道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后，哪怕是我活着，他们还愿意认我吗？”

不止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就连隔壁房间里的人听到这话，也都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