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旧事（二）

宋嘉朔以前也有过女朋友。

但都被钟余搅黄了。

那是宋嘉朔刚上高中没多久的事情，钟余的同班女同学有一天突然告诉钟余自己跟宋嘉朔表白成功了，两人正式交往。

钟余拿着笔的动作顿了几秒，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掩饰着那种厌恶，笑着说：“恭喜。”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余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喜欢宋嘉朔或性向跟其他人不同是什么心理疾病，他可以很好地正视自己这种心理，并且思考如何让宋嘉朔也喜欢上自己。

做完值日生的工作，钟余拒绝了朋友踢球的邀请，单肩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学楼。

宋嘉朔早就在教学楼门口等他了，旁边还站着那个碍眼的女同学。

原本的好心情在此刻烟消云散。

钟余舔了下嘴唇，突然觉得有点渴。

两人把女同学送到车站又去吃了晚饭才回家，天气并不冷，相反还有点闷热，可钟余却觉得从脚底都在发凉，他拉了拉外套，像是这样能让自己暖和起来。

“感冒了？”宋嘉朔侧头跟他对视一眼。

钟余笑着低下头，躲过了宋嘉朔的关心的眼神：“没感冒，晚上有点凉。”

“可我出了一身汗。”宋嘉朔说着将外套脱下，他里面就穿了件背心，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和隐隐能看到肩胛骨轮廓。

“你跟......她是什么时候交往的？”钟余没说别的，而是聊起了宋嘉朔的女朋友。

宋嘉朔嘴角带着笑意，眼角眉梢都温柔了不少：“昨天晚上，上次在图书馆的时候你去厕所以后她找我要了联系方式。”

听到这句话，钟余瞬间抬起头，瞳孔缩了一下，上次去图书馆是周末，那个女同学不只叫了自己还叫上了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

没想到，真实的目的竟是借着自己，认识嘉朔。

知道自己居然当了助攻，钟余胸腔都在感觉闷痛，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昨天刚交往，接吻了吗？”

最好答案是没有，要不然钟余觉得自己可能控制不住情绪了。

“没有啊。”宋嘉朔摸了摸鼻梁，笑着说，“太快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宋嘉朔说完以后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钟余看不懂的情绪。

钟余永远都不会知道，宋嘉朔答应跟那个女生交往，是因为那个女生家里很有钱，非常有钱。

为了追到宋嘉朔，那个女生送过他限量的球鞋，高级餐厅的食物，还有钱。

他们不过交往了三天，就分手了。

时至今日，钟余还一直傻乎乎以为是自己拆散了他们，实际上不过就是宋嘉朔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分手的那天，宋嘉朔站在街灯下，脸色惨白地说着感觉自己配不上那个女生，自己太自卑了之类的话语，假装因为自身、家庭与女生有很大落差而出现心理问题的小可怜。

一个女人在开始心疼男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变得不幸。

女孩哭着表示那些都不是问题，最后在宋嘉朔的坚持下，抱着他，哭到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一样。

那天难过的不只有女生。

钟余在晚上十点都没等到宋嘉朔回来，以为他跟那个女生发生了点什么，在家里不停走来走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嫉妒的心情。

他迫切地想知道宋嘉朔在做什么。

在跟那个女生牵手？接吻？还是上床？

钟余觉得自己跟母亲一样，或许比母亲更加严重。

他知道父母离婚的理由，母亲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占有欲和疯狂的爱意，让父亲窒息。

而在面对宋嘉朔的时候，钟余觉得自己也是一样，他一瞬间就理解了自己的母亲。

钟余深吸一口气，从冰箱拿出矿泉水猛灌了一口让自己清醒一点，又去洗了个冷水澡才算是冷静下来。

可是宋嘉朔还没回来。

钟余拿起手机，手机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皱起眉一拳砸向了浴室的镜子，瞬间镜子碎裂，细小的碎片扎进他的手背，鲜血顺着拳头手指向下滴落在洗脸池中。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钟余将胳膊放下，没有去管手上的伤口，而是终于沉不住气地给宋嘉朔发了一条消息。

钟余：今天还回家吗？

钟余：回家就给你留门，不回家就锁门。

后面那句话是他在掩饰自己的心情。

很快宋嘉朔就给钟余回了一个视频通话。

钟余也不管干净埋汰直接从脏衣篓里拿了件衣服套上，接听起电话的那一刻，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挂上了笑容。

“在买你想吃的那家烧烤，好多人，我等了快一个小时。”宋嘉朔将摄像的镜头转换为了后置摄像头。

手机屏幕里是乌泱泱的人群，扬声器里是宋嘉朔抱怨的声音。

“好多人啊，钟余，我都站累了。”

“下午体育课跑了一千米，晚上又心甘情愿给你排队买烧烤，可能这就是爱吧。”

钟余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恩，感受到了，你爱我。”

“是啊，我爱死你了。”宋嘉朔故意细着声音说，“好爱你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也终于排到了宋嘉朔，两人也就挂了电话。

钟余将手机放到旁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是宋嘉朔的，他脸红了起来，想起宋嘉朔穿这件t恤的样子，抿着下唇，又想起了刚才宋嘉朔逗他玩说的话。

认命地将手伸到了下面。

宋嘉朔的衣服是一天一换，所以衣服上并没有什么味道，甚至还带着一股他们两人一起用的，沐浴露的香味。

将衣服的下摆掀开，钟余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想着宋嘉朔是如何脱下的这件衣服，又想着他刚才说的爱自己。

手上速度加快，钟余用浸着欲望的沙哑声音说着：“嘉朔......”

年龄的增长没有消除半点钟余对宋嘉朔的感情，反而让他越来越燥。

宋嘉朔交往过的女朋友全都被钟余搅黄了。

有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一下钟余的本事。

宋嘉朔一开始并不知道是钟余每次都在搞鬼，快毕业的聚会时，他又跟女朋友分手了，这次的理由居然是女朋友说遇到了真爱。

真爱还他妈是钟余。

原本宋嘉朔以为自己早早就能过上性福的生活，直到快上大学了，连个初吻都没送出去。

大直男，真的，纯直，喜欢美女也会对美女动心的那种。

钟余这次当个男小三的事是真让他有些恼火了。

那天他多喝了一点酒，本来酒量就不好，回到家以后醉得稀烂正好看到朝他笑的钟余。

“成年了也不能喝这么多吧。”钟余将他搀扶到沙发上。

宋嘉朔看了钟余许久突然说了句：“钟余，你得赔我。”

“什么？”钟余没明白宋嘉朔在说什么。

“你得赔我老婆。”宋嘉朔咬牙道。

后面的事情就不受宋嘉朔控制了，他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能记起来的就是对钟余的生气。

第二天醒来，宿醉让他头本来就疼，看到躺在旁边浑身都是痕迹和牙印的钟余时，他头更疼了。

在钟余没醒的这半个小时，宋嘉朔蹲在阳台抽完了半包烟，他自认性格不是那么好，跟钟余好，讨好钟余，为的不过是能在他家里获得好一点的生活。

父母离世后他被送到姑姑家的那段生活至今让宋嘉朔想起来都会感到害怕。

即使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钟余却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比如说，宋嘉朔是在垃圾桶旁边被钟父找到的。

找到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口，躲在角落哭到抽搐，因为不想挨打，所以从姑姑家逃了出来。

至今腰上都有不少烟头烫伤痊愈后留下的粉色疤痕。

姑父是个喜欢酗酒的男人，姑姑是个强势的女人，放学回到家宋嘉朔甚至会因为走路不小心绊了一跤就会遭到辱骂和毒打。

钟父在看到宋嘉朔身上的伤口以后就下定决心帮忙照顾老友的孩子，宋嘉朔被他养了小半年，直到身上伤口好得差不多以后，才被带回到钟家。

后来宋嘉朔为了留在钟家，让钟家每一个人都喜欢他，下了很大的功夫。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昨天给毁了。

宋嘉朔其实在乎的哪里是什么女人，交往，感情之类的事，他在乎的不过就是这些年压抑的自己，寄人篱下的痛苦，所以他对钟余发火了，也释放了。

将烟头踩灭，宋嘉朔回厕所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家里的防盗门被拉开。

钟父拎着大包小包行李进了屋，看到宋嘉朔的时候笑着说：“嘉朔！让叔叔抱抱！本来昨天晚上就能回来的，可是转机时飞机延误，在机场待了好几个小时，腿都麻了。”

“叔叔。”宋嘉朔赶忙走过去，伸开双臂，抱住钟父，“好久不见。”

快四年没回过家，钟父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休假，心里想的可都是钟余和宋嘉朔。

“小余呢？还在睡觉？”钟父没看到钟余，还想去钟余房间找他。

宋嘉朔侧身一步，拦了下来。

那日后，钟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宋嘉朔还是一样的态度。

但钟余能假装没发生过，可宋嘉朔却不能。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

他故意跟钟余疏远，思考着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又交往了几个女朋友，这一切都在对钟余表示自己是喜欢女孩的，只不过是因为那天喝多了才跟钟余发生了关系。

钟余聪明，自然知道宋嘉朔想让自己看到的或是知道的是什么，他表面强装着镇定，不在意，可实际上嫉妒得要疯了。

直到钟父结束休假离开，两人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宋嘉朔却把新女朋友带到了家里。

说着补习功课，进房间以后就把房门反锁。

另一个被反锁在外面的闺蜜，红着脸对钟余说：“啊，讨厌，我又当工具人了。”

钟余看着闺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闺蜜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回着屋里的人的消息：真有你的，我还在想你要怎么给我创造跟钟余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呢？

跟朋友又聊了几句，厨房里突然传来了玻璃砸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闺蜜瞪大了双眼，快速冲到厨房，看到的却是钟余惨白着脸朝她笑着说：“没事，只是手滑。”

地面上满是玻璃碎片和水迹，钟余的手上也有不少伤口。

“都流血了。”少女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担忧，她刚往前走两步。

却听到钟余冷声说了句：“别过来。”

“怎么了？”宋嘉朔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看到钟余这副有些狼狈的模样走了过来。

钟余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看着就疼。”宋嘉朔抓着钟余的手，有些埋怨地嘟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约会就这样被打扰了。

总是这样，每次宋嘉朔的约会都是这样被钟余所打断的。

最严重的一次是宋嘉朔跟女朋友交完钱准备去两天一晚的旅游，可就在出发前一天钟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腿摔断了。

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这是钟余所能想到最简单的让宋嘉朔能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的方法。

宋嘉朔以前没怀疑过钟余，现在也没有。

但是他看出来了钟余的精神状态很差，他也知道，这件事恐怕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于是他做了个更加糟糕的决定。

提出跟钟余交往。

宋嘉朔以前对待任何交往对象都是一种态度，玩玩就好了。

可是跟钟余提出交往，并且愿意为伤害他的事情负责。

这是宋嘉朔第一次这么认真。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宋嘉朔了解钟余，为了维持他们这个“家”，他愿意去主动补偿钟余，直到钟余愿意打开心结，两人真的可以将那天的事情一笑而过。

“我们交往吧。”宋嘉朔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钟余先是一愣，然后笑得眉眼舒展，他长大以后就变得没有那么爱笑了，平日对待很多人都是一副礼貌疏离的冷淡样子。

但笑起来的样子却令人移不开眼睛地觉得好看。

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