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事（三）

炫目的太阳照耀着沙滩。

那不过是最平常的一个双休日，不过是六月份最普通的一天，天气如同往常一样闷热。

沙滩上有很多家庭，他们都在享受着好不容易一次出来玩的机会。

钟余是中午跟宋嘉朔过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来。

应付了许多要手机号的男女，吃了顿海鲜大餐，下午准备打车回家的时候，宋嘉朔突然把钟余带到了一块礁石后面。

阳光正好，天气晴朗。

那是钟余认为的，自己人生中最棒的一天。

宋嘉朔对他说想要跟他交往，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弥补钟余，对他负责，直到钟余有一天再也不想见到宋嘉朔为止。

钟余一开始还以为宋嘉朔在跟他开玩笑。

可宋嘉朔只是将他抵在礁石上，他贴着钟余的耳朵低声说：“小余本来就喜欢男孩子吧，这么多年没有交往过女朋友，电脑浏览器里还有同性恋网站的浏览记录。”

钟余像是卸了力气，他闭上眼睛，耳根都红得厉害，没有反驳。

“所以，这件事对于小余来说很重要。”宋嘉朔指的是两人发生了关系这件事。

他虽然是个性子凉薄的人，可跟钟余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把钟余当做了家人，既然钟余本来就喜欢男的，宋嘉朔认为他能够弥补给钟余的就是假装出来的“喜欢”和“爱”。

至少不能让这个家因为自己.......散了。

宋嘉朔并不知道钟余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也不是那么在乎，他需要的只是结果，迎着钟余略带怀疑的眼神，他用行动告诉了钟余，自己是认真的。

一个几乎让两人窒息的深吻。

也是各自的初吻。

都装作了身经百战的样子，实际上都生涩极了。

那天过后，钟余跟宋嘉朔正式交往，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在报名大学的时候宋嘉朔原本是准备报名钟余那个大学的。

可是在填志愿的那天，他突然知道一个秘密。

这些年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都是钟余搞的鬼。

钟余早就在同性酒吧出现过，并且酒后失言说自己喜欢的人现在跟他住在一起。

跟钟余住在一起的人只有宋嘉朔。

前女友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样，你还是离钟余远点吧，我感觉他这个人不正常。”

宋嘉朔没说话，攥紧了拳头看着前女友。

“不是说性向。”前女友掀起了一点遮阳帽，阳光照耀下的脸精致又漂亮，“我是在说感觉他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把你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直借住在他家，但是能离钟余远一点还是远点吧，他......有点吓人。”

“走吧，我送你回家。”宋嘉朔笑着打断了前女友的话。

前女友眨眨眼睛，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不要，我还要去逛街呢，让前男友陪着实在是太逊了。”

宋嘉朔听她这么说，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大热天去逛街，你也不嫌热？”

“跟你说你也不懂。”前女友拿出小镜子补了口红，“好不容易解放了，当然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你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宋嘉朔扯出来一个笑容。

前女友看着他的笑就感觉头皮发紧：“你干嘛一副要哭的样子啊，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

说到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女友的眸子里竟然出现了水雾：“要不是他跟我说你心里有其他人，我怎么可能跟你分手啊。”

“你不能让他这样毁了你。”前女友将镜子收起来放到了包里，似乎是想要笑着跟宋嘉朔说点什么，可是却一下哭了出来，抽泣地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以后肯定也会碰到喜欢的人。”

“你不能让钟余......毁了你的爱情。”

宋嘉朔摸了摸口袋也没找到什么纸巾，便走上前从前女友包里翻出了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你这样还怎么逛街？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前女友前一秒还在哭，下一秒死死抓住宋嘉朔的衣服，咬牙道：“老娘要去逛街，你给我闭嘴。”

钟余来接宋嘉朔回家的时候看到在门口纠缠的二人，微微皱起眉。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前女友，宋嘉朔心情也没有轻松。

那天回去宋嘉朔跟钟余吵了一架。

宋嘉朔质问钟余以前他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是不是每次都有钟余在后面推波助澜，他问钟余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问钟余是不是就连那天发生关系都是他故意做的。

原本幸福的假象被撕开，血淋淋的真相令人痛苦。

钟余笨拙地想对宋嘉朔解释，却发现一切都是苍白的无力的，因为分手的事的确是他掺和的，发生关系是他半推半就的，喜欢，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不光彩，可他却不后悔。

为了能跟宋嘉朔在一起，做什么......钟余都不后悔，这就是他接近于病态的爱。

见钟余说不出来，宋嘉朔抬起手遮住红肿的眼睛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疼，牙根都在泛着酸。

这件事给宋嘉朔带来的是心理上的打击。

他不能接受钟余竟然是这种人，以前相处岁月里的点滴现在让他回忆起来只有想吐。

“我跟你交往也是在计划中吧。”宋嘉朔笑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即使是钟余没有做过的事情也会被宋嘉朔拿着放大镜寻找着破绽。

钟余依旧在解释，他抓着宋嘉朔的手，想让他冷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分手吧，钟余。”宋嘉朔最终还是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还是愿意为钟余让一步，“我能原谅你，让一切都回到最开始，钟余，就当什么发生过。”

“好不好？”

“不！”钟余死死抓着宋嘉朔的手，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因为宋嘉朔的动作而停窒了，“我知道错了，嘉朔，嘉朔，我知道错了。”

两人没能分手。

因为宋嘉朔发现钟余比自己想的还要疯。

在宋嘉朔要走的时候，钟余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威胁着如果宋嘉朔跟他分手，他就从这里跳下去。

脸上带着脆弱到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笑容。

“嘉朔，要跟爸爸怎么解释？”钟余难受地闭着眼睛，威胁宋嘉朔。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宋嘉朔的人，只有钟余，就像是能够让钟余这么疯的人也只会有宋嘉朔一样。

宋嘉朔看着钟余，一时间觉得钟余太过于陌生，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哭，可是抿了抿却没哭出来，苦涩沉重的情绪在心中散开，他走到窗边，抓住钟余的手。

将他带了回来。

他们回到了房间，宋嘉朔在钟余渴望期盼的眼神中还是吻住了他的唇瓣。

钟余被亲得浑身发抖，气氛暧昧，无法控制的愤怒变为情欲肆意生长，蛮横无理。

那日过后，两人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事。

宋嘉朔留在了本市的学校，没有去找钟余，两人开始异地的交往。

虽然没有分手，但宋嘉朔的态度明显越来越冷淡，他不再主动关心钟余，面对钟余发来的信息连回都不会回，他们每周都会见面，每次都是钟余来找他。

他们在周末有的时候出去玩，有的时候会窝在家里，钟余被弄得再惨周日都要赶到车站坐动车回到另一个城市。

钟余可以忍受宋嘉朔不喜欢他，但他绝对受不了宋嘉朔对他的冷淡，可就算受不了，钟余也不会分手，死也不会。

跟他关系比较好的时诚觉得钟余这样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劝道：“你男朋友如果不喜欢你的话，就算在一起，难受的也只有你不是吗？”

钟余点点头。

道理都懂，但他不愿意听。

直到世界末日的到来。

传染病让宋嘉朔和钟余被困在了家中，万幸的是二人都没有生病，后来丧尸病毒爆发，钟余觉醒异能，宋嘉朔让他出去找食物失踪。

在钟余离开的第24个小时，宋嘉朔已经很后悔了，他换了身衣服，离开家，拿着斧头朝着楼下的小超市走去。

从后门进去的时候，他差点被丧尸抓伤，好在钟余感知到了他，并和另一对中年夫妻救了他。

“你怎么从家里出来了？”钟余被困了24小时，原本他没有什么情绪，可是在看到宋嘉朔的一刻眼圈都红了，“嘉朔......”

宋嘉朔任由钟余抱着他，最后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那对帮助他的夫妻中，中年男人不小心掉落尸群，宋嘉朔没有跟钟余说太长时间的话，而是走到了那个正在哭泣的女人身边，带着歉意地开口：“对不起。”

女人看着宋嘉朔，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泣不成声。

后来超市被丧尸攻破，宋嘉朔第一时间就是护着那个中年女人一起走，可那女人只是挣脱开了宋嘉朔的手，表示自己腿脚不太好，不想拖累宋嘉朔他们，自己会努力跑出去。

“快走！”钟余管不了那么多了，护着宋嘉朔杀出了一条血路。

宋嘉朔眼前全是红色，也只有红色。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了，只记得满身是血的钟余。

等到安全地方，宋嘉朔木然地抓着钟余看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没有看到任何伤口以后，宋嘉朔笑着说：“你要是变成了丧尸，我就不会再抱你了。”

钟余的异能很强大，强大到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宋嘉朔只需要扮演一个米虫的角色就可以了。

他会为了宋嘉朔寻找食物，会杀了对宋嘉朔产生想法的人。

宋嘉朔不知道钟余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在他的眼里，钟余的爱是没有理由的，或者说，钟余只是像他前女友说过的那样，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他的东西而已。

两人在一起并不快乐。

宋嘉朔知道钟余第二天会出任务，还是会在前一天把他弄得几乎下不来床，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让钟余主动说分手。

他也不止一次地跟钟余说过，如果钟余死了他会立马跟别人好。

钟余面上不说，但把宋嘉朔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他发誓绝对不会死，他可不想尸骨未寒的时候就看着宋嘉朔跟别人好。

两人就这样，一直纠缠到了死。

无论宋嘉朔作什么，钟余都能接受。

但宋嘉朔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钟余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直到他们找到了c市安全基地，看到了钟余原来的同学时诚。

宋嘉朔依旧对他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倒是对那个叫孙彦据说以前是警察的家伙还挺好奇的。

因为孙彦似乎很在乎钟余。

每次钟余做任务孙彦都会跟过去，两人一起出任务的次数用两只手数不过来。

一开始宋嘉朔还以为孙彦喜欢钟余呢，后来在时诚死后，他看到了失控的孙彦时才发现，原来孙彦喜欢的不是钟余，而是另有其人。

钟余也因为时诚的死伤心了很长时间。

宋嘉朔却对此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末世之中，死一个人就跟死一只蚂蚁是一样的。

又过了好几年，大陆的土地变成了一片废土，无法再种出任何粮食，这让还活着的人类越来越恐慌，没有食物面临的是更严重的灾难。

所有人的食物都在减少，宋嘉朔的饭却每天依旧豪华，餐餐有肉。

宋嘉朔知道，这是钟余换来的，出着越来越危险的任务，面对着越来越糟糕的环境。

“我不需要每顿都吃肉。”宋嘉朔看着钟余，这么多年下来，他对钟余也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好好跟钟余过日子。

钟余愣了一下，坐到他对面笑着说：“我还有很多基地的物资兑换券没用，嘉朔不用担心。”

“听说你们小队里有个人一直在追你，是吗？”宋嘉朔单手托着下巴，想着基地异能者的那些风言风语，问道。

“有吗？”钟余听宋嘉朔这么说，也想了想，可想了五六分钟都没想到是谁，回答了一句“没有吧，不知道。”

他的眼里不会有其他人，只有宋嘉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