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御剑乘风来

夜幕下，一个男人仰起头。

他看着在钢筋水泥的遮挡下，显得格外破碎的天空，让他原本就压抑的情绪变得愈发沉重。

邓飞跟绝大部分应届毕业生一样，在刚迈出校园的时候踌躇满志，义无反顾地留在这座大城市里，想要一展宏图，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仅仅只是想要生存在这个地方，都得拼尽全力。

就像一只在磨盘里挣扎的蚂蚁，再怎么奋力地爬，最多也就是延缓一下被碾碎的时间罢了。

几年时间下来，邓飞变得绝望而又麻木。

就在今天，老家的父母又给他打了电话，像往常一样，母亲催促着他赶紧找个女朋友，父亲则依旧是生疏地询问着他的工作情况。

或许是人总有精神脆弱的时候，又或许是因为早已挤压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让他忽然对这样看不到未来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他决定要回老家了。

毕竟，他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给自己的上司递交了辞职信，买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邓飞坐上了公交，漫无目的地经过一站又一站。

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他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惊讶的意识到，在这座城市这么多年，他竟从未这样完完整整地感受过这座城市的繁华。

他不属于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也不属于他。

邓飞浑浑噩噩地看着车上的乘客上了又下。

终于，公交车停了下来。

邓飞知道这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竹山公园，可惜他也从没来过这里，哪怕距离他的出租屋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反正第二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就，多看看吧。

晚上的竹山公园，反而比白天的人流量更多一些。

带着小孩的老人在慢步消食，碰到熟人还会驻足聊上几句。

有人戴着耳机跑步，汗水已经浸湿了背心。

热恋期的情侣牵手散步，互相打趣。

看着这一幕幕人间烟火气，邓飞唯有苦笑，他觉得自己与这样的画面格格不入，下意识地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竹林，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影。

远处传来的人声和虫鸣相伴，让他烦闷的内心也不由得平复了大半。

铮～

剑刃出鞘的长鸣，在这样的环境下格外明显。

还没等邓飞弄清楚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一柄古朴的长剑便从天而降，转瞬间地插进了地面。

古剑落下后，邓飞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甚至有种血液都要被冻结的错觉。

一时间他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到了地面。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古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有给邓飞冷静下来的时间，一道狂放不羁的声音便从他上方传来。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哈哈哈！”

即使被社会捶打得再怎么麻木，看到此情此景，邓飞也难免变得目瞪口呆。

他喃喃道：“是哪个觉醒者吗？”

那声音还未停止，反而变得越发的放浪癫狂。

“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

“酒剑仙！”

最后一个仙字落下，一道身影飘然落下，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稳稳地躺在了剑柄末端。

在无形的气浪下，周围的草根、土壤被席卷一空。

酒剑仙漫不经心地侧目望向邓飞，一瞬间，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呼吸困难。

邓飞看着那个提着酒葫芦，风流不羁中带着一丝落魄颓废的中年男人。

不知为何，哪怕呼吸困难，他的心中依旧涌上了一股狂热的情绪。

兴许是因为诗句中的洒脱豪迈，又兴许是自己的人生，正缺少这样的潇洒肆意。

恍惚间，邓飞仿佛看到了一位谈吐随性，醉看世间的仙人缓步而来，又消逝于岁月的滚滚红尘之中。

他甚至短暂地忘却了周身的寒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用尽全力地挺直了腰板。

他近乎用吼的方式喊道：“酒剑仙……就是您的名字吗？”

年少时，总是渴望着去改变点什么，年长后，却逐渐归于理性。

邓飞原以为数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他的心态老去，但在此刻，他却清楚地知道，他的血液依旧沸腾。

……

“这哥们有毛病吧？”

盯着系统界面里的实时画面，吴言脸色有些发黑。

作为一个普通人，碰到这种一看就很离谱的大佬，不应该是像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么？

这又不是在上课，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难不成你指望我捏的酒剑仙，还能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

罢了。

先记在小本本上，下次得给幻境人物加上智能。

当然了，吴言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会出现意外情况，给酒剑仙设定的台词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

“嗯，应该也能糊弄过去。”

……

竹林里。

酒剑仙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唯道永存。”

邓飞没有得到酒剑仙的正面回答，他却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反而认为这才是高人做派。

他笨拙地学着酒剑仙的说话方式：“前……前辈，敢问，何为道？”

“哈哈哈……”

酒剑仙仰天大笑，许久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历尽世事，百转千回。”

而后灌了一大口酒，顺势用酒葫芦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在心中。”

说罢，酒剑仙屈指在剑刃上一弹，那柄便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发出了清鸣。

随即酒剑仙整个人腾转而起，古剑乖巧地出现在他脚下，托着他冲上云霄。

见状，邓飞忍不住大喊道：“前辈，我们还会再见吗？”

没有回应。

看着已经在天空中变成了一个点的酒剑仙，邓飞略显惆怅。

“这就是仙吗？”

邓飞不清楚这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向往这样超凡脱俗的存在。

他掏出手机，退掉了明日的火车票。

仰望着天空。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