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想好了吗？”魏乔比他早出来，应该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挣扎，丛野好歹还是多憋了自己半小时，虽然那半小时的效果也就琢磨出了一句作文开头——

Withtheadvanceofscienceandtechnology,

“technology”还写成了“teclolegy”。

丛野知道他是在问读艺体的事，这几天看下来，他估计自己也就三百出头了不起了，还有的他选吗？

“想好了，报吧。”

考试铃响，丛野和魏乔拿着申请单在一楼考室外等王建国，先是一群学生闹哄哄地涌了出来。

有一个人更是“万众拥戴”。

“余澈，最后一道阅读理解你选的什么啊？”

“作文题目我没看懂，那漫画到底讲的什么意思？”

“完形填空第五题你选的more还是then？”

……

一伙人七嘴八舌的，丛野听着都觉得烦，可他却看见这个平时连余光都不屑给他一个的人对着这群叽叽哇哇的人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脑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解惑的嘴就没闭上，听见越来越多的哀嚎声，还会笑着假惺惺地说一句，“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很烦，他觉得余澈不是讨厌他，压根就看不起他。

魏乔在一旁道出了他的心声，“有人如众星捧月，就有人如敝履遭弃。”

丛野觉得他的声音并不算大，至少比起那一堆来说还相差甚远，但余澈看过来了。

就那么一秒。

两人对视了一眼，丛野匆匆瞥过的目光有些冷，他觉得余澈这人太不识好歹，自己也得让他感受一下不受待见的滋味儿。

人群逐渐散去，只有两个女生还在向余澈对答案，教室里，王建国和李恺已经开始整理收好的试卷了。

也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那两个女生说话时不自觉把声音压得很低，气氛有些微妙。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没头没脑的想法。

余澈现在不应该还站在这里。

王建国把试卷袋夹在腋下，保温杯依旧不离手，那才是他的本体。

“考虑好了？”他瞅了一眼两人手中已经填上信息的申请单，问了句多余的话。

“嗯。”

丛野把申请单递过去，却让李恺从王建国身后伸出手在半途给截走了。

他看了看申请单，又看了看丛野，问了句无厘头的话，“你写的？”

“对啊。”

不知什么时候，左边对答案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丛野没意识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李恺那里。

“这字儿写得漂亮啊，还真看不出来。”像是拿到了什么惊世宝贝，李恺笑逐颜开，拿着来来回回地瞧。

王建国忽然把胸挺了挺，“这小子就是，学习不怎么样，字倒还拿得出手。”

魏乔拐了拐丛野，在一旁偷笑。

不经意瞥到三步之外靠着墙低头看2B铅笔的余澈，李恺笑着声招呼他过来。

丛野这才注意到原来只剩他一个人了，不知道这2B铅笔有什么好看的，也值得他傻站着研究这么久？

“余澈，你瞧瞧这字，可以学学。”

谁知刚才还焉了吧唧的丛野突然就神气起来了，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祖传手艺，传男不传女，传媳妇儿不传外人。”

魏乔琢磨这媳妇儿也该性别为女才对啊……

李恺配合他叹了声，“那可惜了。”

丛野斜瞄了余澈一眼，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惊艳、羡慕、认同，或是别的什么，但余澈依旧是那张脸。

上了锁。

他不知道解锁密码。

自己刚才的举动忽然就变得可笑了。

没意思，丛野想。

“好了。”王建国伸手把两张申请单都收过去，打发几人，“考完试了，你们收拾收拾回家吧，别到处鬼混。”

“哦，那我们走了，王老师，李老师再见。”魏乔勾着丛野的肩膀往外走，直接忽视余澈这个大活人。

他们不熟，而且，余澈给他的感觉很阴郁，刚才明明和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却始终觉得有一道视线紧盯着他们这里，每次望过去，余澈又确实在和别人说话，并没有看他们。

可他确信，就是余澈，因为那道视线现在都还烧在他和丛野的后背上。

“你抖什么？”丛野问。

魏乔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落日的余晖洒进白雀新区的别墅里，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小澈，今天考完感觉怎么样？”男人边问边往余澈碗里夹了一块瘦肉。

“还行，谢谢爸，我自己夹就可以了。”余澈刚把肉咬进嘴里就听到坐在对面的弟弟开始冲余若兰撒娇了。

“妈妈，我不想吃肥肉。”

“那就夹给你哥。”余若兰说得理所当然。

吃块肥肉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哥哥，你吃吗？”小孩儿捧着碗有些怯懦地往前递了递，天真的面孔格外伤人。

吃吗？

余澈哽着嗓子在心里笑了声。

男人突然板着脸训斥不懂事的小儿子，“从小就挑三拣四的，成什么样子？再说哪有把自己碗里不吃的东西夹给别人的道理？若兰，你也别太惯着他了。”

被父亲凶了一顿，小孩儿委屈地埋下脑袋，他只是想让哥哥帮他把这块肥肉吃了而已。

“余澈是晏清的哥哥，替他吃块肉又怎么了？”余若兰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似乎打算争出个胜负来才肯罢休。

看她生气，男人语气又软了下来，“一家人是可以不用讲究这些，但晏清还小，得让他明白这么做是不对的，要是现在惯着他，以后他在外面也让别人帮他吃他不喜欢的东西，到时候害的人是谁？”

小晏清嘴巴噘在碗口上，黑色木筷在米饭上戳出一个个小孔，忽然有另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走那块引发争端的肥肉。

接着便听见自己哥哥说：“吃饭吧。”声音很低，调子有些冷。

爸爸似乎叹了声气，妈妈表情还是很严肃，只不过她又重新拿起了那双筷子。

他觉得哥哥很厉害，虽然哥哥很少说话，但每次爸爸妈妈吵架，只要哥哥一开口，他们就不吵了。

饭桌上，大家各怀心事，吃得很沉闷，直到余澈放下碗筷回到自己房间，男人才看着楼梯又叹了一口气。

“若兰，你对小澈不公平。”

“自古以来哥哥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妹妹，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怪就怪他早出生了十年。”

“……”他忽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

“小野，听说你打算走艺体了。”

枫槐巷的院子里，四个人围着小方桌紧挨着坐了一圈，程秀梅往丛野碗里夹了一块鸡腿肉，转眼就被丛野转手给了丛伟烨。

程秀梅讨好的笑脸忽然僵住，丛伟烨抬头看了眼丛野，只听他有些烦躁地说：“爸，你怎么什么事都和外人说？”

丛伟明先听不下去了，把筷子“啪”的一声叩在桌上，不满道：“丛野，我和秀梅怎么说也是你叔叔婶婶，怎么就成外人了？”

“不吃了。”丛野把碗一推，转身就进了屋。

丛伟明横着脸就向丛伟烨抱怨：“哥，你看看他，都是让你给惯的！”

丛伟烨像个没事人似的大口刨着饭，“我可从没惯过他，听不了别听就是了，干嘛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两人沉默了。

丛野按下开关，灯管滋滋的闪了好几下才亮起来。

对面也开着灯，灰色的窗帘依旧拉着，不过人却坐在飘窗上，余澈背靠抱枕，两条膝盖曲着，白色的耳机线从耳朵一直连到手心。

他可能是在切歌。

丛野想。

像上周一样坐在窗台上，忽然想抽烟，掏了掏裤兜，却是空空如也，如果要去买烟还得穿过院子，丛野想着还是算了。

烟瘾总比反胃好扛。

嘴里不叼点什么总觉得不得劲，于是他把包里的笔拿出来叼嘴里了，可拿了笔又觉得缺点什么配套的。

三番五次的折腾来折腾去，李恺给的那套卷子终于让他翻开了封面。

其实他中考时的成绩不差，不然也进不了一中，可高中和初中的难度不能相提并论，再加上某些糟心的原因，丛野更加没心思学习了，久而久之就混成了现在的鬼样子。

“下列加点字的读音有两个错误的一项是……”

余澈将手心枕到脑后，视线晃动时不小心瞥到了对面，愣了一下，接着干脆扭头看过去。

丛野嘴里咬着笔盖，弓着背在什么上面画圈，余澈眯着眼仔细瞧，看见丛野翻页时才敢肯定，那是试卷。

都考完试了，他这时候才来做试卷？

不对，他会做试卷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

其实丛野也就是闲得慌而已。

“笃、笃、笃……”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余澈的思绪拉了回来。

敲门的声音很小，间隔比较长，带着试探的意味，这个家里，会害怕他的只有一个人。

余澈拉开门，小小的人儿捧着余若兰刚买给他不久的儿童智能手表望着他。

似乎在等他同意他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