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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李美娅始终放不下心上人

见杨国强跪下向他磕头,唐慎遥一愣,没想到他会使这一出,更没想到他要一心谋取的职务竟是“一*把*手”,亏得杨国强敢想的出来。唐慎遥还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想当供销社实职副主任而已。唐慎遥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国强,心里暗自发笑。他知道杨国强是一个官迷,却没想过他想当官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作为只享受乡供销社副主任级别待遇的普通干部竟妄想一步跨到主任的位置上。虽然工作分工是以供销社副主任对待的,但他不是领导干部。从一名普通干部隔过领导副职直接干上领导正职,在唐慎遥的职业生涯见闻中极为罕见,那得做出异常突出贡献才能得到越级提拔,而杨国强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为何有这种疯狂的想法啊?要说他的脑子不正常,可能会冤枉他。反观他的行为,是因为这几年在供销社干得八面威风,太过于高估了自己,对待梦想的“官位”失去了一点理智,犯了糊涂。但唐慎遥不能点破,他需要杨国强为他儿子的事继续努力下去。唐慎遥将杨国强扶起,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咋一点不爱惜自己嘞,瞧这地面挺硬挺硬的,莫要磕伤了自己。”杨国强痛哭流涕地说:“叔啊,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给予了我政治生命,这是我的第二生命啊,您一定扶持我走上仕途之路,没有它我苟活于世有何意义?”唐慎遥责怪他说:“你年纪轻轻的,从哪里学的这一套?什么再生父母,什么第二生命,我们共产党的干部不兴这个,推荐哪个干部,是有组织原则和程序的,哪能搞‘封官许愿’?孩子,一个小小的供销社主任放在社会大范围看——轻如鸿毛呀,年轻人的眼光不能局限于咱们供销社这一方寸土的天地啊,要有远大志向,胸怀四海。唉!老夫年轻时也这样想。可是,岁月不饶人啊。你还是有希望的,要想着如何把事干好,如果天天想着‘官官官’的,最终会误了自己的呀……”杨国强的话激起唐慎遥的无限感慨,从杨的身上或许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时光如白驹过隙,他已经到了将要交出历史接力棒的时候,即将退出他曾苦苦追求并为之奋斗的“仕途”,在这一点上,似乎和杨国强现在的Idea是一样的。然而当在这条路上,等他走过了一遍,回忆自己的一生,会有许多许多遗憾,他常常想“假如当初……”但人的一辈子不可能倒过去再活一回,大千世界,茫茫宇宙,人的生命如同划过天空的流星,有的绚丽,有的灿烂,有的辉煌,有的平淡,有的灰暗,更有的什么也没留下,无论是怎么样的存在,万物依然如故,天地还是日夜循环往复。杨国强说:“供销社主任我杨国强志在必得,舍我其谁,您老帮与不帮,既看过程,也更看结果。”唐慎遥似乎听出杨的话中有破釜沉舟之慨,更有挟持自己之意,杨还是太年轻,如果持有这种不良心态,隐约感到他将来会很“危险”,说不出会发生什么样结果,但凡事物的发展都遵循一定的规律,有因必有果,有果常由内因所致。杨国强的表现冥冥中有一种“内生变故”苗头,唐慎遥的心里似有些Uneasy,但面对杨的雄心、壮志与豪情已无能为力地扭转他了。唐慎遥慵懒地斜靠在藤条椅子上,他似乎已经很累,虚弱地看着杨国强。杨就像比赛场上的一头公牛,而唐如同手拿红布的斗牛士,面对着公牛血红的眼睛、尖锐的犄角,唐慎遥竟然萎缩成一团,那块象征激起雄性斗志的一抹红化作眼里的一丝丝血流形成密密的水帘,将他和杨国强隔开了。唐慎遥颓废了,杨国强正横冲直撞去寻那个让他兴奋、让他昂扬、让他疯狂的一幔血红。杨国强想把唐慎遥和他绑在一起,但唐慎遥自有他的路子。唐慎遥说:“国强,我会全心全力,即便没有给我儿子做媒这事,我都会帮你的,这话我都说过了多遍,今天不再重复。”杨国强感激地又拱手作揖,对“再生父母”说了许多“孝敬”的漂亮话后便走了。唐慎遥望着杨国强的背影,心神不宁地摇了遥头,他想:儿子的事已不能单靠杨国强一人了,他得采取行动,否则的话,或许会坏菜的。

杨国强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唐慎遥和他的儿子携带聘礼就到了李新庄李淑翰家。李淑翰夫妇见到他们又惊又喜。唐慎遥作为现任的供销社领导屈驾寒舍,已经退休在家的普通职工李淑翰感到有点受宠若惊,而且他们父子俩又拿重礼亲自上门,对于他这样家庭,也算是一个很体面的事,何况自从给女儿说媒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像唐主任这样隆重的场面。李淑翰说:“主任呀,何必劳驾您亲自过来一趟,有啥事让国强递个话就行。”唐慎遥拉着李淑翰夫妻两人的手,和蔼可亲地说:“咱们两家算是一辈子的交情啦,我和淑翰从年轻时就在一起摸爬滚打,现在老了,更想把我们两家的情谊延续到我们孩子身上,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么。”李淑翰说:“我懂主任的意思,能和你们家结成亲家,是我们高攀呀,我和老婆都不会有啥意见。”唐慎遥听了,高兴地哈哈笑了几回。但李淑翰老婆起初没有插话,只顾仔细打量着唐慎遥的儿子,和杨国强相比,两人相貌不分伯仲,看他的精气神,却比国强多了一分机灵。她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能看好他,这绝对是和美般配的一桩婚姻,较和杨家结亲,似乎有一点缺憾,毕竟按照杨国强的说法,这孩子刚刚离婚,而杨国强曾已订婚,只是看上美娅后才退了亲。离婚、退亲在李淑翰老婆的脑子里轮番比较,哪个性质更重,本来能作出准确判断,但此时,她却犹豫不决,难以下了结论。唉!女儿的命咋这么苦嘞,为什么遇不上一个清纯无瑕的可心人呢?上天对女儿为甚不公平!但她无法左右得了,人的命运如同水中的浮萍,漂向哪里谁能先知先觉一个确定的方向?李淑翰见老婆似在出神地若有所思,于是问她:“孩子她娘,你有啥说的没有?”李淑翰老婆回过神来,赶忙说:“关键要听女儿的意见,按说国强不会给我们说谎的。只要两个孩子能相好,我们家长都乐见其成哩。”唐慎遥问:“国强给你们两口子咋说的?”李淑翰夫妇二人看了看唐慎遥,低头不语。唐慎遥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妙,他说:“国强给我说过,美娅同意这门亲事,要不是这样,我岂能破了规矩呀。”李淑翰夫妻异口同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唐慎遥的聘礼包含一台18寸黑白电视机,一块上海牌坤式手表,两卷布料,四季衣服各一套,现金一千元等。李淑翰夫妇见如此贵重,在没有女儿的许可下,不敢擅自留下,他们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若一旦有啥变卦,收了人家的礼算怎么回事。再三推辞,也没能拗过唐慎遥的坚持,他说:“便是走亲访友,也没有将礼品退回的道理,我们两家都知根知底,还有啥订不订亲的,这些礼品只当作朋友间的交情吧。”李淑翰说:“岂敢,岂敢。”唐慎遥父子从家里走后,李淑翰老婆说:“女儿回家若看到这些聘礼不知道能否接受?”李淑翰说:“她既然同意这门亲事,就会接受这些聘礼的。”老婆说:“女儿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只要和她有一点关系的事情,未经她点头允许,都别想安生。女儿一向傲世轻物,看到这些贵重的东西,作何感想?不会埋怨我们替她做主了吧?”李淑翰觉得老婆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才意识到收了唐家的聘礼似乎有点草率,站在女儿的角度上看,她连唐慎遥儿子的面可能都未见过,她怎会痛快接受贸然收下聘礼的事实呢?所有过程,只是杨国强从中传话,而且他将唐家好一个贬低,如唐慎遥所说女儿同意这门亲事,怎么和杨国强说的不一样啊?这一前一后,仅仅一天时间,女儿会有180度的大反转么?李淑翰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对老婆说:“明天把礼给退了吧。”老婆一言不发,未置可否。夫妇俩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仿佛听闻阴司索要他们的魂儿一般,心里那个惴惴不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俩紧紧地罩住了。

一大早,李淑翰夫妇正准备将礼品退还。这时,父亲李贤甫走了进来,他听说了唐慎遥送聘礼的事,便过来看个究竟。李淑翰将礼品拿给父亲看。李贤甫问:“你们两口子如何打算?”李淑翰说:“想退回去。”李贤甫问:“为何?”李淑翰说:“这门亲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到现在尚不清楚美娅是啥意见。”李贤甫说:“收了人家的聘礼就算订亲了,给人家再退回去就是退亲,既然你们拿不准这门亲事,为何把聘礼收下呢?”父亲一问,让李淑翰哑口无言。李淑翰老婆说:“您给做主,这事该如何处理?”李贤甫说:“唐家也是大姓,人丁旺盛,和唐慎遥能成为亲家,你们有啥不满意的啊?”李淑翰说:“关键是美娅的意见,杨国强做媒人,他所说的美娅的态度和唐慎遥昨晚转达的完全相反,你说让我们听谁的好?”李贤甫说:“这个事情怪就怪在你们两口子太惯着孩子了,一味地只看孩子的脸色行事,你们当父母的什么时候把孩子管教好了?订亲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只听孩子一方的意见,当父母的就得拿主意,如果把聘礼退了,这事若传出去,对唐家、对咱们李家影响都不好。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聘礼放在家里,至于美娅啥意见,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门亲事就这么订了吧。”李淑翰翻了翻眼皮直瞧他老婆,老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听了公公的话后,站在一旁未敢吭声。李贤甫站了一会,便慢悠悠地从屋里踱步出来,李淑翰老婆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公公李贤甫,问道:“杨国强那里该如何交待?他是唐慎遥请托的媒人,起疑的地方就是杨国强当媒人却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呀!”李贤甫回头望着李淑翰老婆,只见她神情伤感,几乎掉下眼泪。沉思了片刻,李贤甫说:“杨国强只说看好咱家美娅,未曾见过他托人说媒,更没见他下过一分钱的聘礼,你们觉得这样的人靠谱吗?美娅对他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你们不会还看不透吧?”夫妻俩听了,回应说:“父亲说的对,照父亲说的办。”李贤甫直到走出院子门口,还回头朝他们夫妻高声说:“不要做糊涂虫。”

父亲的一番教育更加坚定了李淑翰夫妇与唐家结为亲家的决心,现在就静静地等待女儿回家。该来的终于会如期而至,但李淑翰夫妇因为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上放松了“未雨绸缪”的提防。李美娅和往常一样,家里若没什么事,她几乎固定每两个周回家一次,周六下午到家,周日下午便返回单位。因为自己的婚事,她和父母闹得总不愉快,于是不愿经常回家,免得使人心烦。她一进堂屋,便看到那台18寸的黑白电视机,出于敏感,忙问父母电视机是从哪里来的?母亲便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李美娅大怒,朝父母吼道:“杨国强都告诉你们了吧,为什么还同意唐家的提媒?只图人家的财产么,就把女儿当商品给交换了呀!”一看女儿发了脾气,父亲那天的谆谆教诲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李淑翰又被李美娅的一番话打回原形,不敢和女儿据理力争。李淑翰老婆见女儿发火,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和她明明白白地交涉。过了很长时间,李淑翰老婆才走到女儿身边,将各种考虑和利弊讲给她听。李美娅不耐烦地说:“早就说过我个人的事不需要你们管,为什么偏偏和我背道而驰呢?唐慎遥的儿子不是你们想象得那么好,他连杨国强都不如,外号叫‘地老鼠’,你们觉得这样的人会好到哪里去?唐慎遥欺骗了你们,杨国强和他说的绝对是不一样的!”是啊,女儿说的这些话,恰恰是他们夫妻曾经心里感到不安和怀疑的地方,这一下可把事实澄清了。但是女儿的话不能当“圣旨”啊。女儿说唐慎遥的儿子再不好,只是她的一厢主观感知,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毕竟他们夫妇两人都亲眼见过,而且聘礼的价值也足以证明人家的雄厚实力。这一次不能顺着女儿,女人早晚得嫁人,要劝一劝她改变主意。李淑翰老婆说:“好孩子,你已到了婚嫁年龄,该把自己的事定下来了。媒人说了一家又家,没有一个你能看上的,你镜宽叔家和咱们也是门当户对,国强各方面都很好,可你就是看不上人家。现在唐家的人送来了聘礼,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若不同意,咱家人的脸面还往哪里搁?这几年你好几次折腾,家人为你操碎了心,该为爷爷、父母想一想了,听娘的话,同意了这门亲事吧,让咱这个家都顺顺意意、和和美美,有多好啊……”未等母亲说完,李美娅呛白说:“你们总是说处处为我好,但为什么非要强迫我去做不情愿的事呢?”母亲说:“孩子,你不愿意做的事可不都是坏事,更不是害你的,做家长的怎会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呀!”李美娅气哼哼地说:“假如时间倒退二十多年,像‘地老鼠’这种人,如果你是我,你会嫁给他吗?”一句话把母亲给问住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母亲是懂的,可是小妮子竟然拿自己的亲娘打比方,显然突破了母亲尊严的底线。母亲冷笑道:“我年轻时知书达理,温良贤淑,人见人夸,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这么自私,不尊敬父母,没有孝心,养你这么大又有何用!”李美娅见母亲恼怒,自知理亏,也意识到对母亲说了过头的话,心里多少有些惭愧,可一旦倔强起来却是不愿退让、心硬如铁的人,她装出委屈的样子,呜呜地哭起来。父亲本来要帮腔说上几句劝解的话,但见女儿哭泣,立场很快从老婆那里转移到女儿这边,他爱抚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声音柔和地说:“别伤心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我和你娘就舍下老脸去给唐家赔礼吧。”李淑翰叹了几口气,无奈地转身要离开。只见老婆大声斥责他说:“就你会和稀泥,咋能说不同意哪!她同意得嫁,不同意也得嫁!”话音刚落,李美娅猛地站起,朝母亲顶嘴说:“谁同意谁嫁,反正我不同意,除非让我去死!”说罢,“砰”地将门关上,把父亲、母亲关在了屋外,她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个不停。

在模糊的泪眼中,李美娅似乎看到心爱的人来到身边。是啊,她是多么想他,她亲亲的魏金钢!当兵走了一年多时间,竟没给自己寄过一封信,不知还记挂自己吗?她或许工作忙,或许因为不便,没有给她写信,他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他给自己的承诺会要娶她的,将来会永远在一起的。日夜思念她心爱的人,虽然天各一方,但爱不会因为空间遥远而被阻隔,常在梦中与他相会,她多么想把温馨留住,永远,永远,让时间永驻,美好的时光不再匆匆流逝,可是每每在梦里,千金一刻换不来他的缠绵悱恻,他又果断地挣脱,跑向远方,倏尔不见了踪影,梦醒之时已是涟涟泪水,濡湿的被角,凌乱的枕席……那句承诺,她小心呵护地深藏在心底,自己要等他,一定要等他,只要有他,她活得才有意义,才有目标,才有方向,不管他在哪里,不管等到什么时候,她的心中只有唯一的他。她断断续续从张南军那里了解到他的一些信息,得知他在部队好好的,心里为他高兴,为他祝福。他从未要求自己给他写信,她理解他或有难处,不写就不写吧,不写也难以了断了情思蜜意。他会不要自己吗?绝不可能!从张南军的话中,她分明感触到他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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