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色的蛋

卡塔尔见到皮克过来，有点意外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们两个相处这么愉快，刚刚分开一小会儿就要见面。”

“王先生给你做的鸭子汤，你尝过了么？味道还喜欢？”

皮克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少年的侧影，

“嗯，我虽然平时还是更喜欢马莱料理，但是那道汤确实味道不错。”

卡塔尔女士是老人精了，看出了两人之间大概有悄悄话要说，于是擦了擦嘴，

“今天我还要忙，接下来关于脊髓液的任务，就由专人在会议室里详细给你们说明，你们记得按时到场就行。”

“今晚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皮克点了点头，目送着卡塔尔女士带着佣人离开。

她在少年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双手托着腮，

“怎么从我进门之后，你就没再看我？”

“还给我准备鸭子汤？这是给我的补偿么？没想到你一个孤儿，又是军火贩子，居然还会下厨做饭。”

“你在想什么？”

她心里其实并不怎么责怪少年的粗暴，不管是谁，如果被逼着跟人生孩子，大概都不会好受。

少年只是把气撒在了她身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都是她自找的。

只是这送汤……的确让她觉得意外，因为这种程度的体贴，跟昨晚的粗暴分明是两个人一样。

少年手握刀叉，正在细细地切着一块牛排，

“不，送汤只是……一种礼节而已。”

“你以为我在想你么？我只是，仔细想了下我自己的事情。”

“因为你的缘故，似乎让我直面了自己心里了不得的黑暗呢。”

皮克眨了眨眼睛，

“让我猜猜看，是做了坏事的负罪感么？”

皮克刚吃了鸭子汤，没什么胃口，见到桌子上放着个苹果，不自觉地拿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

“不介意的话，我们相互浅浅地了解下如何？还是说，你怕说出不该说的东西？”

都说早上是人最清醒的时刻，而皮克本来也是个无比聪颖的人，在大部分事情上都知分寸懂进退，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加上少年因为昨晚的事情，脸上明显流露出些许歉疚，这自然给她留下了得寸进尺的机会。

或者说，昨晚的事情，一半也是因为自己默许的，为的就是引起少年的怜惜。

少年自顾自地说，

“如果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见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快死掉了，大概都会选择帮助它吧？即使帮它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这大概，就是人自带的善良的基因，所以会对自己的同类产生共情。”

皮克觉得少年的话有些突然，但还是选择听了下去。

“但我们现在换个场景，比如说在战场上，一队士兵进入了敌占区的房间里，然后发现房间里有个刚出生的婴儿。你说，他们应该救下这个婴儿吗？”

“人的本能要求他们不能见死不救，但作为士兵，上级给他们的命令却是消灭所有的敌人，一个不留。婴儿虽然小，但也能被划分到敌人那边去吧？”

“这就属于，道德上的灰色地带，好像怎么做都有其正义性所在，但，只能二选一，杀，或者不杀。而且还要快点做决定，因为战场上的时间宝贵，这群士兵的安全也并不是绝对的。”

“如果杀掉了这个婴儿之后，却发现这个婴儿其实是自己阵营的孩子呢？”

皮克看着少年的脸，

“现在的年轻军火贩子都喜欢考虑这么高深的问题了么？”

“如果你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觉得有点内疚的话，放心好了，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而且你之前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知者不罪，我没有怪你的，虽然你给我做汤我也很开心。”

“这里没有什么受害者，所以我们谈点有趣的东西吧。”

她本以为这个话题到此就能结束了，却没想到少年摇了摇头，

“不，这些道理，我并不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事实上，我昨天也意识到了，也许你有没说出来的隐情的存在。”

“因为你是“敌人”，所以我就觉得，可以随便乱来，算是对马莱的一种变相报复。”

少年放下了刀叉，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但是，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么？还是说，这只是我给自己找的漂亮的借口。”

“也许，我就是喜欢虐待人呢。”

他的眼前似乎闪过了阿尼在树下踩烂一只昆虫，把它的尸体变得破破烂烂的场景，他低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只是，刚好找到了个合适的机会发泄出来而已，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被追究责任，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所以，不是好人无意中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而产生负疚感，而是……我做了坏事之后，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是个坏人也说不定，该怎么说呢……也许我有点享受暴力也说不定。”

“要知道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个好人……不，应该说是以好人的面目出现的。”

“但是，现在想想……我是不是也有些伪善呢？”

他看向皮克，

“如果我被放在你的位置上，做出的选择会比你更高尚么？”

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雷娜塔的笑容。

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有自己想的，或者说，给周围人营造出来的印象那样……高尚吗？

他仰头，然后看向皮克，

“有时候，感觉我自己变得可怕了起来。”

皮克愣愣地坐在那里，其实她是个很会读场面话的人，可面对少年的质疑，她无法回答。

像是之前，明明话题可以在【不知者不罪】这个安全区打住，可是少年却还要往下深挖，直到言语构成的铁锹触及到了下面坚硬漆黑的泥土。

那是，不可以被人看见，不想被人看见，也不能被人看见的黑泥，是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藏起来的阴暗面。

大家或是没有意识到，或者是意识到了，却出于本能地不愿提起。

直面自己阴暗幽深的人性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最需要的，就是莫大的勇气，因为面对未知的自己就像是面对不可名状之物，也许人会像是卡死的机器一样越陷越深。

是的，就连战场上的士兵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面临要不要杀死婴儿这样的道德抉择。而杀死婴儿是一种恶，这是大家都公认的。

但是，不知世事的顽童们杀死蚂蚁，扯断蚯蚓，把蝴蝶钉在白板上做成标本，用绳子拴住小鸟的脚让它飞不起来，难道这些不是恶吗？可是，大部分人都会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大部分的人在小时候，也毫无慈悲心地这么做过。不像是拍死蚊子为了防止自己被吸血，而是……只是某种娱乐和趣味，跟弄坏玩具没什么区别。

皮克叹了口气，

“这世界上，明摆着的恶行都像是山一样堆积着，数不清的罪犯逍遥在外，要是一桩桩小的恶行也要被追究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

皮克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喜欢从现实出发来考虑问题，

“再说了，从哪里找这么个心中毫无恶意的法官？除非是神。”

她咬了口苹果，声音清脆，歪着头对少年笑，

“我是第一个见识你这种阴暗面的女人么？毕竟怎么想，你都不会把这一面暴露给自己心爱的人吧？”

“这也算是我的意外收获吧，像这样的精神意义上的坦诚相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呢。”

她用手指的手背轻轻划过少年的侧脸，

“你，不像是个军火贩子，也不像是杀手呢。商人为了利润需要抛弃良心，而杀手如果对要杀害的对象产生了怜悯，下不去手的话，死的就是自己了。”

“不管怎样，果然，你都是特别的那个呢。”

她凑到少年的耳边，

“接下来的日子里，让我多了解了解你吧。”

少年直视她，眼神不变，

“你是无法打动我的，昨天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不想说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皮克则对他抛了个微笑，

“女人有女人的手段，在引蛇出洞方面，我可是很拿手的呢。”

廖沙没继续跟她争辩下去，只是把剩下的牛排吃光，这才擦了擦嘴，朝着会议室走去。

【【【【【【】】】】】】

会议室里，穿着职业装的秘书已经准备好了资料，等待着他和皮克的到来。

到了之后，两个人每人被发了一份资料，廖沙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看了起来。

皮克没坐在廖沙对面的扶手椅上，而是带着微笑坐在了廖沙的椅子扶手上，背对着他，两条长腿交叠起来，腿部的线条姣好得像是一道完美的风景。

鉴于之前卡塔尔女士也没说过不能坐在扶手上，廖沙也只能默许了皮克的小动作。

他翻看资料的时候就完全忽略了皮克，看完之后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这次的任务，是去偷取脊髓原液？”

“可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这东西在试炼场的哪个方向，这资料上也没有说明。”

说着，廖沙晃了晃手中的资料，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

“万一偷出来后发现偷错了，可怎么交代？”

这份资料上是他们这次参与血祭之战的计划，上面简单地列出了几种可能的方案。

第一种，他成功地打败了所有人，晋级成维克托家族的新任家主，到时候只需要把脊髓液业务分给卡塔尔女士七成就行。

即使没能成功，在攻克关卡的时候死掉了，也可以通过立遗书的方式把奖励送给卡塔尔女士他们。

虽说对外，特别是对马莱，卡塔尔女士宣称是想要赞助他成为家主，但私下里的这份文件还是说明了这个狡猾的女人其实对他没有那么多信心。

之所以对马莱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抚他们的。马莱那边大概也能意会。

第二种，就是他在十关的试炼中打到第八关，成功进入那座岛屿的真正的地下入口处。到时候其他人赶往指定场地的时候，他根据里面的地图找到脊髓原液，然后在关卡结束后宣布退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据卡塔尔女士说，之所以要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怕伊戈尔·维克托发现，只是怕走出试炼场后遇到众人疯狂争抢。

后面还详细地列举了各种出了场地之后的逃跑路线以及他们的联络方式，只是从资料的厚度上看就知道，卡塔尔女士对这第二种更加上心。

其实想想也是挺合理的。他这种人属于临时上岗的临时工，对维克托家族和马莱有多少真心都难说，所以要求他为他们卖命是不太现实的。

第二种好歹像是个能让他全身而退的方法，大部分的人都会接受第二种的吧？

然而，上面关于脊髓原液的东西少得可怜，简直是讳莫如深。

而这些，正是他最想要了解的部分。

那名秘书说，

“所谓的脊髓原液，其实是始祖巨人身上提取出来的，又叫做始祖原液。如果通过不同手段从原液中分离出不同的液体的话，运用在智慧巨人身上，那么该名智慧巨人会获得不同的能力。”

“比如之前取得成功的硬质化脊髓液，就在铠之巨人，女巨人，野兽巨人的身上得到了很广泛的应用，在马莱内部也有很高的评价，说这种脊髓液帮助他们保护巨人之力不被敌人夺走。”

廖沙皱了皱眉头，

“我记得始祖巨人不是被弗里兹王带到了那座恶魔岛上了么？那这些始祖原液是从哪里来的？当年留下的？”

那名秘书摇了摇头，隐秘地笑了笑，

“不管是智慧巨人还是始祖巨人，都没有两千年前，还没有分化出智慧巨时候，集始祖巨人和智慧巨人为一身的真·始祖巨人的能力强。”

“传说中，始祖尤弥尔脊髓中的血液曾经被收集了起来，那是力量最纯粹的始祖原液。不管是罗塞，希娜，还是玛利亚家族，当时吃掉的只是没什么价值的血肉而已。”

“当时的始祖原液被分成了三份，一份被用于分离出智慧巨人，所以用光了。第二份则在争夺中被毁掉了，而第三份则不知所踪。”

“几大艾尔迪亚家族封锁了消息，秘密地派人寻找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因为他们相信，始祖原液就是能让现存的智慧巨人和始祖巨人进一步进化的秘密。然后，就是维克托家族的分支的横空出世，因为那一个分支得到了神的祝福，找到了那份无比宝贵的宝藏，然后成了世界的主人。”

“谁能想到，当时的艾尔迪亚帝国居然没把脊髓液藏在陆地上，而是……藏在了深海之中？也难怪之前的艾尔迪亚贵族们在大陆上相互践踏蹂躏，可是连始祖原液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那座岛平时都是不对外开放的，除了伊戈尔·维克托和他的妹妹安琪拉·维克托之外，不许任何外人踏入。只是这次因为血祭之战，伊戈尔·维克托才开启了那座岛，给了我们接近那世界的终极的秘密。”

廖沙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们不怕我带着始祖原液跑路么？真的这么放心交给我？”

秘书却笑了笑，看着廖沙的眼神带着些许的轻蔑，

“虽然你的个人能力的确很强，可是，像是你这样的凡人是无法接受那么强大的力量的，始祖原液必须被稀释过后，还要和其他几大智慧巨人的脊髓液进行糅合，才能把里面的能量降低到普通艾尔迪亚人能接受的程度。”

为了缓和气氛，他开了个玩笑，

“当然，除非你是始祖巨人的持有者。”

言下之意是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别痴心妄想了。

据他们的情报所知，始祖巨人的持有者是个名为艾伦·耶格尔的绿眼睛男孩，跟面前的这个黑瞳少年没一点相似的。

再说了，皮克小姐就曾经遭遇过始祖巨人持有者艾伦·耶格尔，自己认不出来，皮克小姐还能认不出来么？

廖沙只是笑了笑，难得地眨了眨眼，

“嘿嘿，我就是，惊喜不惊喜？现在你可以问我要签名了。”

皮克难得见他如少年般跳脱的一面，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廖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那，马莱的脊髓液研究是怎么回事？”

秘书说，

“维克托家族分了马莱一点调配过的战争用脊髓原液，但那一点原液就够马莱研究许多年了。”

“所以你明白，夺回始祖原液对我们，甚至对世界有多重要了吧？”

廖沙挑了挑眉头，

“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维克托家族的左手换右手，最终脊髓液的使用权不还在维克托家族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秘书说，

“这点，等卡塔尔女士回来吧，她会为你们解答。”

“皮克小姐，这边有雷贝里欧收容区给您寄来的信，已经送到了您的卧室里了。”

皮克点了点头，

“谢谢。”

开完了会，廖沙要去图书馆查查资料静一静，皮克则回到了卧室里看起了信。

信居然是柯尔特寄来的，里面提到了她之前的事务都被指派给其他几名战士了，关于战士候补生的指导则是由一名叫做韩吉·佐耶的女士接任的，而且这个人是由院里的马尔塔副院长和尤加利联合举荐，看起来两位对她印象不错。

皮克虽然只是那些孩子的指导老师，但想起那些孩子们花朵一样的面孔，也有点思念他们了。

加上也好久没见战士队，波尔克他们了，皮克抿了抿嘴，决定找个时间跟卡塔尔女士申请下，回雷贝里欧收容区看看。

这时，她心里闪过一丝念头。

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去？本来马莱那边也是想见见这个参战的战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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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推荐个小众乐队【神圣放逐乐队】，我的战争就是他们的作品……这种阴乐真的听得人头皮发麻………………个人很喜欢肉魔法，露露酱的xx直播这些歌曲……也许是因为受他们影响，这本书的走向才越来越黑暗了也说不定……也或者是深井冰之间格外地气味相投？？？

再顺手推下恶之华》和血之辙》两部manga，感觉写人性方面还得看霓虹国啊……配上神逐的白蛋黑蛋读格外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