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目光

雷贝里欧收容区的医院侧门处，一辆货车正停在门前，军绿色的车身上印着红十字的标志。

车里面装着的是医院要用的医疗设备以及其他器材，每到固定的日子，这辆货车就会过来送货，顺便拿走下次的货运单。

金发的男孩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完全就是一副打工人的装扮。

他沉下腰，将最后一箱货物从车上搬下来，走了几步，放在了箱子堆的最上面。确认放好之后，他这才抬起胳膊擦了擦汗，然后探出身来，对着已经在一边抽烟等待的卡车司机比了个OK的手势，

“叔叔，货物已经完全搬下来了，需要把后面的门上锁一下么？”

货运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听到他的话有点惊讶，

“真的么？居然这么快就搬好了，果然是年轻人呢。”

“上锁就不用了，那边不是还没清点完毕么？”

“你也算是帮了我的忙，来，这包烟给你，算是你给我省下时间的谢礼。”

波尔克还想拒绝，却被硬塞了过来，

“拿着吧。”

货物堆里，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站了起来，

“货物已经清点好了，没有错误。”

然后她有点感激地看向波尔克，

“谢谢你，贾利亚德先生，不然的话这么多货物，现在医院又缺人手，我一个人怎么弄得过来。”

波尔克的脸微微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看向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金发，

“不，这是应该的嘛。”

“那，既然这里没我的事情了，我要回去了，医院里那位还等着晒太阳呢。”

“回见。”

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标准的笑容，对着两人用力挥了挥手，然后就跑远了。

“真是有精神啊，是巨人之力带来的影响么？”

小护士说。

一边的司机则八卦地问，

“医院的那位是谁？怎么波尔克这么上心？对方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

“不是女孩子，我听说对方好像是之前跟贾利亚德先生同期的战士候补生，只是因为种种意外，现在只能卧病在床。”

“对了，他好像还跟皮克小姐有婚约，或者是因为那个缘故，贾利亚德先生才来照顾他的吧？”

“不然，实在是没有让马莱宝贵的战士去照顾一个废人的动机啊。”

司机嘴里的烟却掉了下来，一脸的惊讶，

“哎？可是我听说的是，皮克小姐就要跟她的男友来了，对方据说是维克托家族选中的人什么的。”

小护士愣了愣，

“那这个男友又是怎么回事？”

司机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想到皮克小姐那么可爱又青春貌美，怎么可能会守着个植物人男友啊？”

“再说了，对方这种状态，想分手都没办法分手吧？可怜的皮克小姐。”

司机关上了车门，从小护士手中接过了货单，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坐上了驾驶位，忽然又从窗户中探出头，对小护士一笑，

“那小子看来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莽撞呢，居然还能照顾病人，挺好的一小伙子嘛。”

“话说，你对那小子有好感吧？什么时候跟他表白？”

小护士脸红地跺了跺脚，然后跑走了，司机则带着那种“我懂的”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

小护士跑到院子里，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降下来，面前忽然出现了个人影。

那是个长相温和的男孩，身材瘦瘦高高，也是一头的金发，却不如波尔克那么张扬，反而有些细碎，看起来像是个安静的人，

“那个，请问，你知道波尔克在哪里么？”

像是怕她没听说过，对方还补充道，

“就是，金色头发，梳成这样的背头，听说他经常呆在病院里……”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模仿用梳子把头发往后梳的发型，眼神慌乱得不敢看她的脸。

显然是没什么对付女孩的经验。

小护士不禁笑了笑，对面前这个有点害羞的男孩也产生了些许好感，在听说他要找波尔克的时候就更加好奇了，

“他刚刚帮我们搬了东西，现在，应该在帮助那个病号起来晒太阳。”

对方愣了愣，

“晒太阳？”

小护士点了点头，

“常年卧病在床的人，身下容易长褥疮，而且容易缺钙。经常带着病人出来走走晒太阳，有助于补充钙质，也能增强体质，让心情变得更好。”

“虽然说的简单，但照顾起来却是一点不轻松呢。”

小护士叹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对方请求道，

“拜托了，能告诉我房间号在哪儿么？”

小护士微微叉着腰，

“你是谁啊？不知道的话，我可不敢轻易放奇怪的人接触我们的病号。”

“我是柯尔特，跟波尔克是很好的朋友，他应该提起过我吧？”

柯尔特的额头上冒出些许的冷汗。

小护士摇了摇头，

“没有。”

柯尔特：……“是么？”

“但是你人看起来还不错，这次我就带你过去吧。”

“贾利亚德先生可是颚之巨人的继承者哦，要是你敢撒谎的话，贾利亚德先生不会饶了你的。”

小护士还不忘记威胁他。

柯尔特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真的没有撒谎啦。”

小护士冷哼一声，

“撒谎的人都爱这么说。”

柯尔特被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搞得没脾气了，只能认命地跟着她走。

绕过了一处拐角，小护士站住了脚，

“呐，他们就在那里，我不带你过去了。”

柯尔特顺着小护士的指尖看去，只看见一柄遮阳伞放在院子的角落里，下面是两把躺椅，躺椅边上还放着个藤编的箱子，里面放着苹果，香蕉，书籍还有一些卫生用品。

穿着医院病号服的少年面容苍白瘦削像是一只死气沉沉的人偶娃娃一样躺在躺椅上，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

另一张躺椅上，熟悉的少年坐在上面，低头翻着一本书，难得露出了认真严肃的表情。

柯尔特有些难得的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波尔克露出这种表情了。

上次波尔克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还是差点在文化课考试上挂科，也只有这种危急时刻，波尔克才会比谁都认真。

可是，这还是那个不爱学习，听见学习两个字都恨不得蒙上眼睛捂住耳朵来进行全身心抵触的波尔克么？这样的波尔克居然开始主动看书了？

他们之间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没见了吧？怎么波尔克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柯尔特带着有点忐忑的心情走了过去，轻轻叫道，

“波尔克？”

波尔克还是没抬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在叫他。

柯尔特无奈，只能又大声叫了一声，

“波尔克！”

波尔克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好像才看到他一样抬起眼睛，然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哦，柯尔特？”

他的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开心，正是这点熟悉的表情让柯尔特有点安心下来。

还好，他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波尔克。

“你怎么来了？军港那边的工作做完了么？”

波尔克把书放在了一边。

柯尔特忍不住瞥了一眼上面的书名，那居然不是小人书，而是马莱写的英雄人物传，是在雷贝里欧收容区限定发行的读物，主要是介绍历任智慧巨人继承者的身世背景以及他们为马莱做出的贡献，目的则是为了鼓动居民们把自己的小孩送去接受军事训练，以便培养出最优秀的战士。

为什么波尔克会在看这种东西？明明波尔克自己已经稳稳地当上了颚之巨人了啊？对波尔克来说，学习不应该已经结束了么？

然而他忍住了，没有先提这件事，

“嗯，皮克小姐留下的运输物资的工作，莱纳都已经帮她完成了，我在一边也帮上了微不足道的忙。”

“现在工作结束了，我想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你。”

“听说你闲暇时候，经常来这里照顾病人，病人就是他吧？”

柯尔特看向躺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少年，少年一头白发，微微睁着的眸子带着些许的红色，

“这么做，有什么理由么？明明作为新任的颚之巨人继承者的你是需要很多训练的。”

“再说，他现在，已经不是皮克的对象了吧？听说皮克很快会带着她的新男友来跟马莱高层见面。如果你是因为皮克的缘故才照顾他的话，以后就不用对他这么费心了吧？”

“毕竟，植物人是很难醒过来的。”

波尔克却笑了笑，

“啊，我知道，皮克来的时候，我也在场。”

他看向那个白发红眸的少年，

“但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才选择留在这里照顾他的。我说过，不会放弃自己的同伴。”

柯尔特愣了下，

“可是，即使是大家都是战士候补生的时候，你跟他也不太熟吧？虽然都是布朗家的人，但你明显跟莱纳更合得来。”

“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波尔克接话，

“巴沙，巴沙·布朗。跟我是同岁的。”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太阳光又转移了，是时候给他换个姿势了。”

然后他走了过去，把躺椅的位置挪了挪，然后把少年的姿势换成了侧躺，看见一边柯尔特震惊的眼神，他解释道，

“医生说了，这样对他的血液循环有好处。”

柯尔特觉得自己额头上冒出冷汗，

“怎么波尔克你现在这么会照顾人了？”

“明明以前总是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还把伤兵们叫做懦弱的家伙们。”

波尔克当然也看见了柯尔特眼里的惊异，笑着坐了下来，看着天空，

“你想说，我变了么？”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想上战场的心，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柯尔特忍不住心里一抖，下意识地就看向四周，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监听了。

在马莱长久的洗脑教育下，柯尔特为了保护弟弟，变成了个谨慎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发他的警报，让他如同预知到危险的兔子一样警觉。

然而除了一个病号在远处用头撞墙，另一个捂着头瑟瑟发抖，这边再没有别的人了。

波尔克在一边淡淡地说，

“放心吧，这里可是精神病院，一般人不会来这里的。这里可到处是会发疯的人啊。”

柯尔特看向波尔克，震惊到失语，

“波尔克你……”

以前的波尔克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就算有人暗示他，他们的对话是被监听的，波尔克也会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想监听就监听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可现在，波尔克以一种老谋深算的姿态藏在了马莱监控不到的阴影里，而只有波尔克亲口说出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柯尔特心中很是复杂，有种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白花竹马忽然变成小黑花的感觉。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竹马还愿意对他袒露心扉。要是刚才的话他举报给马莱，波尔克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带着有点责怪的语气，忍不住说，

“波尔克，这种话不能对别人说的！想想后果！”

他下意识地还是把波尔克看成需要保护的对象，替皮克承担起了看好这个大孩子的职责。

“因为是你的话，我觉得说了也没关系。”

波尔克淡淡地说，

“我这可不是盲信啊，我知道柯尔特你不会举报我，就算为了法尔科，也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柯尔特没想到波尔克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法尔科身上，忍不住哎了一声，

“什么？！”

他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样。

波尔克抿了抿嘴唇，脸上微微有点为难。

柯尔特知道，波尔克在不得不面对自己抵触的东西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以前，看到过的。”

波尔克忽然转头，两人的视线交错，

“你偷偷把法尔科的作业本扔掉。”

“以及，你跟吉克申请，要以监护人的身份，放弃法尔科战地实习的资格。”

“结果就是，法尔科那次的计入战士考核的成绩拉了后腿，而除了法尔科以外，贾碧，乌德，索菲亚三个人，都参加了那次的战地实习，而那时候的法尔科明显有点沮丧，以为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才不被马莱军部看好。”

“他不知道的是，是他心目中的好哥哥，挡住了他通往战士的路。”

“对吧？柯尔特？”

柯尔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却又稍稍镇静下来，说，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法尔科呢？”

波尔克挠了挠自己的头，

“像是我这种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人，有时候会看到很多东西，包括，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你跟我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不应该彼此出卖的，对吧？”

“即使，马莱要求互相检举，我也不想看见柯尔特你进监狱，所以我不能说，不能跟任何人说。我更愿意相信，那只是我的想象，不切实际的推论。”

柯尔特愣住了。

【【【【【】】】】】

啊，波尔克……阳光开朗大男孩……莱纳钱包粉碎机……不小心就给波尔克超乎寻常的篇幅了……想到波波最后为了救莱纳自愿喂了法尔科就好心痛……jsc你不是人啊！

不过，大概颚之巨人的使命就是保护坐巨吧【确信】，白给了马尔塞，又白给了个尤弥尔，莱纳可真是jsc亲儿子……怎么都死不掉……谏谏爹嫁人改名叫进击的莱纳算了……胡言乱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