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清水镇

时间便这么慢悠悠的又过了大半年，赌场不愧是最赚钱的买卖，小夭和黎戎氏的合作还不到一年，北山的军备就被她都更换了一遍。

黎戎氏地下赌场内死斗场的生意也停了下来，小夭顺势把那些一直为死斗场而培育的奴隶都要到了北山，交给了昊焱，开启他们的另一种生活。

赌场的利润也按照约定分成了三份，玱玹的那份用在了轩辕朝堂，小夭的那份则一分为二，一半进了北山用来练兵，一半给了意映用于开扩中原的生意，倒是因此收到意映真心问候的书信数封；而黎戎昶则将自己那份用来扩大黑市和赌场的规模。

一切都在小夭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大业计划顺风顺水的小夭，却开始犯愁另一件事，自从她将左耳从死斗场带回身边，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

虽然左耳从来没有说什么，但小夭就是能感觉到他不是真正的快乐，总是有着几分拘谨和不自在，小夭和苗圃也在私底探讨过这个问题，苗圃亦深有同感。

小夭甚至觉得左耳反而是和防风邶在一起的时候，更为生动、精神一些。

她开始思索，她给左耳安排的这些，是否是左耳真的想要的？左耳又想如何度过此生呢？

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连左耳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甚至现在还没有人跟左耳说过辽阔的大海，所以他对大海也没有一点向往。

小夭只能求助于相柳，想得到一个方向，相柳却只是淡淡的讲：

“左耳是天生的野兽，西陵府和轩辕城都不是他的那片天空。”

小夭细细思量，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带左耳回清水镇。

清水镇上妖族众多，地位平等，也许左耳能在那里找到一个未来的答案。况且，她也有些想念老木和甜儿了。

小夭在返回清水镇之前，带着左耳去见了西陵族长，商讨后将左耳的名字记录在了西陵氏旁支的族谱中。

防风邶也认了苗圃当义妹，带着苗圃回到防风家，由于王母的关系，防风族长十分痛快地把苗圃写进了防风氏的族谱。

苗圃对于写进哪个氏族没有意见，她只是问了小夭一个问题：

“那我以后，还是继续跟在王姬身边么？”

小夭表示那是自然，她的身边又哪里能离得开苗圃呢！

苗圃便毫不在意的表示，那一切都听王姬安排。西陵氏也好，防风氏也罢，只要能在王姬身边，任何氏族都可以。

小夭并不确定左耳和苗圃是否会像前世一样继续在一起，但她尊重他们的选择，所以她既不干涉也不阻碍，任由左耳和苗圃自由发展。

她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他们彼此相爱，决定在一起的时候，身份是他们之间最不是问题的问题。

小夭也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西陵氏的公子娶了防风家的小姐，那对于西陵玖瑶和防风邶来讲，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小夭带着左耳和苗圃回到了清水镇。

果真，有着回春堂里的吵吵闹闹，有着老木和小豆丁们浓郁又热情的生活气息，左耳也终于有了几分活泼的模样。

每天跟麻子、串子他们混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都变得不再僵硬，看起来更像一个少年。

小夭很欣慰。

她真心地希望左耳能活成最快乐的西陵尔。

回春堂里，因为六哥的再次归来，一大家子欢聚一堂，和谐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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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清晨，小夭从回春堂的床榻上起来，走到院里，难得没看见左耳，拉过苗圃一问，才知道人竟是被相柳带去了北山。

左耳在北山一待便是三天，回来以后，兴致冲冲的和小夭描述士兵们比斗的场景。这几天正是北山军营里的精英士兵们挑战九大人的日子，左耳很想把他看到的精彩场景全部都描述给小夭听，但到最后说了半天，只变成干巴巴的两句话，

“那些人都没在九大人手下走过九招！”

“九大人...最厉害！”

小夭笑着认同左耳的想法，九大人确实厉害，北山里面九大人的第九招是所有士兵们的噩梦。

这都多少年了，自从第八个挑战者在相柳手下走过八招以后，所有的挑战者都在第九招败北。甚至曾经有一只六人小队的联合，还用上了小夭传授的阵法，也只是八招，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期盼着有人能打破这个魔咒。

左耳也渐渐知道防风邶便是相柳，相柳便是九大人，也是隔壁周大娘家经常过来蹭饭的宝柱大哥。

他虽然不理解人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身份，却丝毫不耽误他对相柳的崇拜，看向相柳的眼睛每天都是亮闪闪的冒着光。

小夭甚至觉得，相柳只要勾勾手，她用心养了这么久的少年，怕是直接就能跟着相柳跑了。

左耳很喜欢北山，那里丛林密布，天然是他的老家，左耳进去北山，就好像是流浪在外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左耳每日里便白天在北山跟着士兵们一起操练，跟在相柳身边学习，晚上便回来回春堂，有的时候跟苗圃请教一些他不懂的知识，有的时候跟着小夭学习医术和阵法。

每天生龙活虎，神采飞扬，再无西陵府内安静少年的模样。

后来更是跟在昊焱身边，管理起了黎戎族送来的妖奴，可能是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也因为左耳如今的成长，那些妖奴对他很是臣服，昊焱跟小夭夸赞，左耳竟是难得合适的人选。

小夭则是操心起了回春堂内小豆丁们的大小事，不对，现在已经不再是小豆丁了，小豆丁们已经都长成了跟左耳差不多的半大少年。

老木把孩子们教的很好。

甜儿没有辜负小夭的期望，现在已经是回春堂内独立的坐诊医师，还兼管着上上下下的大小事。

甘草也已经长大，一直在皓翎帮着她经营多家回春堂，前几年石斛更是自告奋勇的去皓翎帮助甘草，所以现在这两人都不在回春堂里。

剩下的几个孩子便都是这尘世间最普通的少年，每日围着老木过这世间最寻常的日子。

麻子还是照旧喜欢上了屠户高家的闺女春桃，年轻的少男少女整日腻在一起，脸上的光彩都比别人光亮几分。

小夭赶着夏天的时候，工人工期短，又把回春堂向外扩了几圈，给每个孩子都建造了独自的屋舍。

老木十分满足地看着宽敞明朗的屋舍，跟小夭笑呵呵地说：

“这回不用说娶妻，便是再生上三五个娃娃，也不用担心会住不下了。”

小夭目的也正是如此，这样麻子不必再入赘，可以直接把春桃娶回家，日后便是两个人再吵架，也再听不到春桃说让麻子滚出这个家这种话。

倒是串子，偷偷在私底下找小夭聊天，一改往日活蹦乱跳的模样，跳脱的少年因为情窦初开，开始知晓愁的滋味，

“六哥，你给我安排点活计呗，我想琢磨着干点啥！”

一向最不好学的孩子改了性子，小夭心里虽是明镜一般，却还是打趣他问道：

“你一向不是最不耐烦这些么，怎么这次还主动求上了？”

串子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

“每次甘草回来看老木叔的时候，跟甜儿有说有笑的，两人凑在一起能聊半天，我喜欢甜儿，我想做点事情出来，我不想配不上她。”

“连大姐都不叫了，你也不怕甜儿听见了打你！”

串子反而笑的有点甜，

“我不怕，甜儿打我从来都不使劲，一点都不疼，就是架势看着厉害。”

小夭问：“那你喜欢甜儿，你知道甜儿喜不喜欢你？”

“不喜欢也没事，反正我喜欢她，我这辈子就想跟甜姐儿在一起，况且从小就属我最听甜姐儿的话。”

串子又很坚定的说：

“就算她现在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证明给她看，我也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宿命的齿轮好像开始转动，串子依旧还是喜欢上了甜儿，好像原本就喜欢的人，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如何重逢，再次遇见，永远都会为之再次心动。

小夭拍了拍了串子的肩膀，十分鼓励他的行为。

她没有去问甜儿是否喜欢串子，那是甜儿的自由，她只是给了串子去争取的机会。

小夭派手下的人开始带着串子在清水镇上做生意，一开始只是一些不太起眼的药材铺子。

串子虽不是那好学的孩子，但是在回春堂耳濡目染多年，又有小周先生从小教他们读书认字，基本的草药和药性早已熟记于心。

况且串子的长处在于他外向奔放的性格上，很是适合与人交流，在小夭的刻意教学下，在清水镇这片复杂的地界里，慢慢养成了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后来的日子里，串子将不少铺子都打理的十分出色，小夭便撤去了帮忙的人手，慢慢都交到了串子手上。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法则不光适用于黎戎族的买卖，有西陵公子在串子背后坐镇，串子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十几年后，他和甜儿两个人联手，竟然把清水镇上医馆和药材的买卖全部垄断，也是让小夭十分意外。

倒是半夏，这么多年过去，却与众人迥然不同，身量只长了一点，看起来依旧是个小孩。老木和甜儿明里暗里都跟小夭提过，半夏与回春堂里其他的孩子都有所不同，怕是不是普通人。

小夭自是也知道半夏的身份不普通，也问过相柳，相柳告诉她，半夏是被鬼方氏的秘法限制了生长和心境。

也正是因为如此，半夏才能在当年鬼方一族的内乱中逃离出来，而待秘法时间一到，自会恢复本来面貌。

相柳心中有数，小夭便也不再担心。

小夭在清水镇的日子过的忙碌又悠然，除了偶尔去北山完善一下山外的阵法，和每个月月初出去义诊以外，小夭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回春堂里。

没事的时候，小夭就啃着久违的鸭脖子，跟老木喝酒聊天，教教甜儿医术，教教半夏毒术，再传授串子点生意经，当然也少不了隔壁常来常往的宝柱大哥。

小夭在回春堂跟着众人一起过了今年的新年。

新年过去，春季来临，百花盛开。

小夭躺在花架子下，啃着老木刚做好，新鲜出炉的鸭脖子，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相柳化身宝柱，自自然的走了进来，老木热情的打招呼，

“宝柱兄弟来了啊！快坐下尝尝，刚给小六做好的卤味。”

宝柱从善如流，应声坐下，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他还给老木带了两瓶军中的烈酒，给老木哄的眉开眼笑，直夸他的宝柱兄弟实在有心。

小夭只能感叹，这送礼也是讲究方法的，她给老木喝玉山的蟠桃酿都没见老木这么高兴。

但是小夭不管多少次听见老木把相柳称作‘宝柱兄弟’，她都忍不住想笑，面上的愁容便去了一点。

小夭问相柳：“我那阵法如何？”

“玉山的阵法属实精妙，北山外的阵法便是我，若是不曾在北山深入，单从外界来看，确实无法探知到里面的痕迹。”

小夭闻言，心里便又舒坦了一些。

相柳坐在她旁边的凉席上，看着小夭问：

“刚进来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在琢磨什么呢？”

小夭叹了口气，把啃完的鸭脖子放到盘子里，

“昨天刚收到黎戎昶给我写的信，他那赌场在轩辕已经开的差不多了，有意要开始向皓翎发展。”

相柳一脸了然，“所以你是在愁蓐收。”

小夭完全不意外相柳什么都知道，她看着相柳说：

“我上次回去看父王，又没见到蓐收。”

相柳眼里的神色闪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是我躲着他，还是他躲着我，这几年我前后回了皓翎三次，一开始我还想着再见到蓐收，怎么着也得质问质问他，为何连封信都不给我写。

可是我第一次回去，父王说他奉命去赤水氏办差，第二次回去说是代表父王去涂山氏吊唁，上次我再回去，我连问都没问，果真人又不在。”

相柳带着几分开解的说道：

“蓐收是皓翎王手下最为得力的大臣，自然是忙碌，你常年不在皓翎，偶尔回去一次，见不到也实属正常。”

小夭躺在凉榻上幽幽地叹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她这自离开皓翎开始，跟蓐收是一点联系没有，这一回去就直接开口找人办事，饶是小夭一向厚脸皮，也着实感觉有几分难开口。

也实在是赌场这事，除了蓐收这个和各大世家贵族关系都门清的人，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办了。

相柳见小夭如此为难，便把事情直接揽了过来，

“这事我帮你去办吧，前几个月皓翎往北山运送军资的时候，我还跟蓐收喝了回酒。”

小夭立马在榻上坐了起来，惊讶地问：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相柳却是说：“今日不就听说了，至于往日，你也没问。”

小夭看着他这副专属于防风邶的无赖样子，感觉要被他气死了，却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过了半晌，小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她遥看着院外青翠的药田，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秘密瞒着我。”

相柳却是并未回答，他闭着眼睛，半躺在摇椅上，吹着微风，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秘密确实有，但是蓐收的秘密，他的小姑娘没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