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神（3）

有活命的机会，谁都不会愿意去死。

二狗蛋只犹豫了一秒，就把手递给了楚慕。

少年郎的手本该是柔软的，楚慕却在这只手上摸到了不亚于萍娘的粗茧子，可以想见二狗蛋平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到手的猎物不见了，诡物暴躁冒火，尖叫着朝楚慕扑了过来。

楚慕将二狗蛋往后边一甩：“躲着点儿。”

眨眼间，诡物就手脚并用扑到了楚慕脚下。

楚慕挑起眉——送上门来的，可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他抬起脚，在诡物直立起身前，一脚将它踩了下去。

咚——

好像铁石砸在地上，诡物的头坚硬如金属。

楚慕脚下用力，猛地一踏。

啪。

诡物碎了。

虽然用“碎了”这个词不大恰当，但对于二狗蛋来说，他莫名地就是觉得那诡物碎了。

被这漂亮的哥儿一脚踏碎了。

诡物周遭的发丝失去了支配力，软绵绵地塌在船板上。

而那些还围着船转的水下诡物，又是不死心，又暂时不敢冒进，就继续徘徊在附近的水中，时不时冒出水观望一下。

“你——你杀死了洞老爷的仆从，洞老爷会生气赶走我们的！”干瘪的老妇颤颤巍巍地指着楚慕。

她的话音刚刚落地，洞穴上空的岩石就开始了变化。

巨大的石头上突兀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脸，那人脸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真的有很多人被石头吃进去了一样。

那些人脸表情各不相同，但都十分的扭曲狰狞，好像遭遇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洞老爷发怒了……洞老爷饶命啊。”

在干瘪老婆子的带领下，船上众人都跪下磕头。

“杀了他。”岩石上的脸一同开口，眼睛部位全都转向楚慕。

山羊胡子面色一僵:“洞老爷，这个后生不好吃，我给您献个更嫩的生瓜蛋子。”

“杀了他！”岩壁上的人脸叫得更凶了，眼睛的部位依旧盯住楚慕不放。

山羊胡子恶狠狠瞪向萍娘:“都是你这蠢妇，自己带来的人都看不住。”

“叔，不可以啊，这可是樊家的儿媳妇，人要出了事，我们还怎么跟樊家交代？”萍娘跪下就是磕头。

山羊胡子沉默了。

“把他们赶下船，”干瘪老婆子突然道，“没人看见他们上船。”

一语点醒了船上众人。

“对啊，除了萍娘，谁认识那个后生？她说是樊家儿媳妇，难道就是了么？”

“就是就是。”

萍娘见状，慌了:“哥，你可是我男人的亲哥啊，不能这样害我啊！”

山羊胡长相刻薄，眼神也很阴险:“把人赶下船。”

“哥——”萍娘还想求饶，被楚慕阻止了。

“那边有船，”楚慕指指搁浅在角落的木舟，“二狗蛋，你能划船么？”

少年用力地点点头。

楚慕走过去搀扶起萍娘:“走吧，我们搭船走。”

萍娘回望楚慕平静的脸，心里的慌乱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不少。

她是个挺聪明的女人，没了她男人，这艘船，哪怕今天容下了她，往后有点什么事，她也绝对是最先被抛弃的。

萍娘咬咬牙:“好，我跟你走。”

这里距离那支木舟还有一段距离，山羊胡子不同意送他们过去，只催促他们赶紧下船。

“当真是半分旧情都不念啊。”萍娘觉得可恨又可悲。

一直不说话的二狗蛋忽然道:“我游过去，把船拉过来。”

水中的诡物还不肯散去，此时下水，别说过去拉船，恐怕游都游不动。

楚慕摆摆手:“用不着你。”

他走到船边，徒手从水里捞出一蓬长长的发丝，他一边捞一边往腕子上卷。

一只诡物不够用，他就用匕首削断了，再去捞另一只诡。

接连薅秃了四只诡，楚慕才停下手来。

而这期间，水里的诡不敢对他动手，山岩上的石脸也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位洞老爷将楚慕几人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倒是给了他们足够的耐心。

楚慕将收集到的头发连接到了一起，头端绑上他的匕首，然后像绳索一样飞甩出去，精准地勾住了那边的船只。

咔哒咔哒，搁浅了不知道多久的木舟晃动两下，当真被楚慕拖了过来。

干瘪老婆子有点不安，冲山羊胡小声道:“这年轻人，手上有几分功夫，怕不是樊家教出来的吧？”

“不会不会，”山羊胡笃定道，“萍娘都说了，他是陈家庄出来的。”

樊家这个天师家族，已经有百来年的历史了。

樊家的男人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地娶，男的女的都娶。

女的负责给樊家延续后代，男媳妇则大多是樊家自己养出来给子孙挡灾消厄的。

陈家庄就是专门养男媳妇的地方，那里养出来的男孩子大多一身阴柔气质，他们体内从小被塞灌各种滋阳的药物，就等着被樊家接走去当少爷老爷们的炉鼎。

期间偶尔会出现几个资质相当好的，樊家就会在其年纪还小的时候提前接走，放在樊家儿孙里面一同训练。

将来若是为家族立了功劳，可以改姓成为樊家子孙，即便没有大功，也可以成为樊家男人的正妻，拥有相当的地位。

咔哒。

木舟已经被拖到了近前，二狗蛋率先跳了过去，将船上残留的人骸骨塞到了船尾角落，这才朝楚慕招了招手:“可以过来。”

楚慕扶着萍娘，从周家坞的大渡船跳到了小舟上。

萍娘平日活干得多，动作很利落，她一落稳脚就冲渡船上的众人呸了一记:“有眼无珠，之后可别跪下来求我。”

话是说出来壮声势的，但她心底可是害怕极了。

“你先过了洞老爷那关再放狠话吧。”

山羊胡子瞧着不断向楚慕小舟那边聚集的石头人脸，幸灾乐祸道。

被封在岩石中的人脸不断摆出狰狞的表情，拼命地往外面钻，五官是越来越明显了。

二狗蛋捏紧了拳头，萍娘则忍不住发起了抖。

“要吃就吃我。”二狗蛋忽然道，“我是樊家弃孙，有极阴血脉，还是童子之身。”

楚慕听得一愣:“你姓樊？那你原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