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痴痴情深

欧阳宸到了后面，发现气氛有点僵硬，欧阳无尘冰山脸依旧，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他也感觉不到痛苦似的，面无表情。太后白舒馨呆在一旁，看着杨神医给欧阳无尘上药，红红的眼眶，星眸含泪，欲滴未滴。欧阳无恨表情很是复杂，似是才从刚才的闹剧中清醒过来，看着欧阳无尘沾血的洁白衣袖，颜色对比，冲击巨大，颠覆了他一直的认知。

欧阳宸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问：“杨神医，小七怎么样了”

杨神医散漫的回道：“无事，幸好簪子只是尖锐了一点，并未涂毒，看来那刺客还算有点职业道德，光明正大。”

杨神医本来正准备补觉，毕竟昨晚在御药房里研究配方忙的太晚，结果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过来。对于具有起床气的杨神医来说，现在的语气算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在场众人听闻都放下了心。

欧阳无恨更是宽心不少。欧阳无恨思索良多，后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欧阳无尘道谢：“七弟，谢谢你。我以为我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说完，眼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今天简直是他人生的末日，他好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没有人珍惜他，但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平时漠不关心，却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他，他实在是感动。

欧阳无尘看着哽咽出声的欧阳无恨，一幅被人抛弃的流浪狗狗的可怜模样，想着要是自己没有回应，他或许就又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于寿数有碍。

“没事，你是我哥哥，是在父皇保护下生下的孩子。六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已经发生且改变不了了，你不能执着于过去，你要学会向前看。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体，现在知道你的身体是服药所致，不是本身身子骨弱，可以及时用药治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一贯沉默寡言的欧阳无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大家的感觉就是吃惊。

欧阳无恨亦是如此，不过更多的还是对兄弟深深的感激之情。能得到这番话，也是幸运啊。

这时太后也发话了：“小六，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出去也不放心，你就和你七弟一起留在京城吧。”

欧阳无恨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太后娘娘竟然让自己留下：“太后娘娘”

“你要记得你的命是先皇保下来的，他珍惜的东西，本宫会帮着守护，这是本宫回报先皇一片真情的办法。你也是，念着你父皇，好好活下去吧。至少帮着你大哥治理好这万里江山。这样以后见着你父皇才不会羞愧。”太后看着欧阳无恨，毕竟只是一个可怜孩子，谁能忍心就这么放逐他。

欧阳无恨听出太后话里的真诚，又是一阵感动。有失有得，失去了带着温柔假面的娘亲，得到了兄弟和嫡母的关爱，想来也是值了吧。

这时欧阳宸对欧阳无恨下了最后通牒：“封地你就不用去了，去了孤苦伶仃才更让人放心不下，在京城还能随时了解你的情况。你先回宫好好歇息，之后再让杨神医给你解毒。你可得给我快点好起来，朕手里可是有一堆子破事儿需要你去跑腿，没个好身体可不行。”

欧阳无恨含泪应道：“是。”

欧阳宸嫌弃的说道：“多大人了，还哭得满脸都是，丢不丢人。回去洗洗，让人看见堂堂东辰的福王是这幅德行，朕都替你羞愧。快回去吧，别让朕看见你再这幅模样。”

欧阳无恨脸羞得通红，活像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再不敢留在这，告退回宫了。

“臣弟告退。”

欧阳无恨走后，太后累了这么久，也回仁寿宫去了，杨神医也回御药房补觉去了。

现在只剩欧阳宸、欧阳无尘在了。

欧阳无尘想着之前的事情，心里疑惑丛生，对着欧阳宸道：“皇兄，今日李才人认罪认的太容易。但”

欧阳宸打断，摆手：“小七不必多言，此时需要的是结果，有人来认罪就够了，现在不宜过分追究。等墨家完全脱离影卫，咱们才能大展手脚，现在必须忍。”

“是，皇兄所言甚是。”欧阳无尘想想也是。墨家的手笔，做个假证据，弄出一个假凶手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却弃了李才人，想必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

“小七，你好好休养，别的先别想了。”

“嗯，我知道了。”

不同于御书房内的和风细雨，大牢内弥漫着冰冷绝望的气息。

墨问天走进大牢，将周围的侍卫都遣出去。

看着李才人孱弱的背影，她正用着手一下一下的梳着凌乱的头发。墨问天感觉脚下被注了铅一样，一步一步，步履沉重。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似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等到墨问天走到李才人面前，哑着声音说道：“澜伊”

李才人听见这个称呼，回过了头，双眼充血：“你终于叫我澜伊了，哈哈，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叫。”

“澜伊，澜伊，澜伊”

“”

“我曾在梦里叫了这个名字千百次。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明明知道我跟你没有关系”李澜伊有点激动，质问道。

墨问天满脸的痛苦，难以抑制：“我从出生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注定了背负着血海深仇而活，儿女情长和一切阻碍我前进的都要被斩断。你也不例外。”

“哦，原来这就是你当初让先皇迎我进宫的原因啊，那我是该对自己是你的牵绊而高兴呢，还是莫名被你抛弃而愤怒呢”说着竟然笑了。

“澜伊你别”看着李澜伊的笑，墨问天心里仿佛被千刀万剐般，痛不欲生。但这不是最痛的。

李澜伊不再看他，自己一个人回忆着，说着。眼神逐渐放空，好像陷在了回忆里，不可自拔。

“你知道吗当初我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我在青楼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还不时的被老鸨子打得皮开肉绽，生活对于我每天都是折磨。我曾几度求死，却都没死成。

后来，你从天而降救了我，一身黑衣，俊美冷酷，可你对对我露出了微笑，你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就信了，傻乎乎的。”

说着笑了一会儿，似乎笑自己的天真。

“后来啊，在你每天的嘘寒问暖中，我爱上了你，无视血缘关系的爱上了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我痛恨着自己的无耻，厌恶这肮脏的自己。

我当时好像只有十岁吧，就发现自己爱上了你，甚至都决定为了这没有结果的爱情坚守一辈子，只要在你身边，就算是一辈子只能当你的妹妹，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再然后，就是欧阳乾宁的圣旨。我拒绝了入宫的圣旨，我就那么赤裸裸的看着你，以一个静静爱着你的女人的身份。我以为你会看到我的努力，就算你不接受，就算你厌弃，只要你明白我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爱着你便好。

你拒绝了，我那时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没想到，我没想到，这都是你的计划，我只是你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你竟然利用我对你的爱慕，连我的据婚都是你完成计划，骗取乾宁帝信任的一步。

不过，我渐渐想通了，只是被你利用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也如愿守在你身边了。

可是，我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假的，都是假的。我的身份是假的，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需要一个妹妹，就捡了我当妹妹，当墨家的大小姐。可笑我为了衬得起墨家大小姐的名号，不丢你的脸，苦练武功，甚至还将我自己都厌恶的琴棋书画都练的精通。

更悲哀的是，我自己一心以为的神圣的爱情，可以跨越血缘，坚守一生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看着我苦苦挣扎，看着你欲拒还迎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之极啊。在青楼呆了那么多年，竟然还相信爱情，果然是蠢哭了。呵呵呵”

李澜伊说着竟哧哧的笑了出来，笑这一生白费了。

墨问天痛的不能言语。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墨问天终于开口。

“我当初选中你是看见你那绝望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的我，让我不自觉停下脚步，救了你，仿佛是在救我自己。

后面的关心是真的，你就像冬天的腊梅，坚韧，美艳，所以我才给你起名墨雪梅，踏雪寻梅，你就是我寻到的梅花。

看到你的感情变化，我既兴奋又不知所措，我无法轻易的舍弃了你，又无法卸下我的仇恨，我不是欲拒还迎，我是在挣扎。

后来，先皇下旨，我觉得这是天意，没想到你拒绝了，我很震惊，心里也有一份窃喜。

后来，你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离家出走，我感觉世界都要塌了，醉生梦死的过了三日，直到管家来提醒我，我才振作起来。既然你不在了，我就一心复仇吧，一切都结束了，我再去找你。我不敢让影卫去查你的消息，我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用李澜伊这个名字入了后宫，澜伊，为什么啊”

听了墨问天的话，不再去想话里的真假，就当真的听了吧。

“我在江湖飘荡，结识了先皇。我们朋友论交，没有纠葛。他只当我孤苦无依，说是给我一个住的地方。我便答应了。没想到就到了皇宫。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在皇宫住了下来，享受一段宁静的日子。”想起那段日子，应该是最舒服的吧。

“那你既然都已经离开墨家，找到新生活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杀了刘菊，徒生事端呢”

“这个啊，因为你啊。”

“因为我”

“要不是你，我怎么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入了后宫，与世无争，无欲无求。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入宫你又为什么要喝酒我都离你离得这么远，你还是在操控着我的生活。”

墨问天猛的想起又一次被先皇传召入宫，陪着喝了许多酒，后来似乎看见了李澜伊，自己还上前抱住了她，跟她翻云覆雨，恩爱缠绵。

“那，竟是真的”满脸吃惊。

“对啊，你忘了，我却忘不了，因为我怀孕了。先皇帮忙瞒了下来，还认这是他的孩子。”

“那福王”

“是你的孩子。”

墨问天吃惊的身子晃了晃。

“我在孕中多思，一直不知道该不该生下他，进食也不香，身子一下子消瘦了十几斤，最后无恨生下来只有四斤，声音小的跟猫叫一样。多亏了先皇寻来许多药材，慢慢的把他的身子补的差不多了。”

“我竟然有了儿子。”

“是啊，先皇起名无恨，是让他不要去恨，学会爱。”

“先皇”

“我在先皇灵前感念先皇隆恩，说起了无恨，被刘菊听见了，没办法我只能亲手杀了她，可是没想到会闹到皇上那去。不能让这件事爆发，只能我自己主动认罪了。现在好了，无恨也不会有事。”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先皇已死，没有谁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只我一人之死，换取其他人之生，值了，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不，不好，我不好。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墨问天情绪失控。说着就要拉着李澜伊往外走。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当初说的那么坚决，但只要看着她的脸就没办法在坚持下去。

再看李澜伊嘴角留着血：“哥哥，不用了。”

墨问天回头，看见这一幕，脑子崩了。“不，不要，我带你去找杨神医，他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去求他。”

“哥哥，来不及了。我去御书房之前就为自己准备了结局。可以死在你怀里，我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不，没有，我还没有娶你呢。你之前不是说要做哥哥的新娘吗你还没做到呢。”

“呵呵哥哥还记得啊。”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哥哥，最后，我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说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着墨问天的手。

“好，你说，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

“别再报仇了，不要再流血了。咳咳咳先皇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给儿子起名无恨也是让你明白不要再恨了。”

“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报仇了。”说完泪刷的留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哎

“咳咳我可能要食言了。哥哥，照顾好无恨。”

“我会的，我会的。你再陪陪我。”

“问天，问天”

“叫我的名字，很好听，你再多叫几声。”

李澜伊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问天问天”这一生，痛苦的，纠结的，平静的，快乐的都比不过在死前听到心上人也深爱着自己的语言。愿来生还能与你相遇。问天，保重。眼睛渐渐闭上，手从墨问天手里滑落。

“澜伊，你醒醒，你醒醒。啊”发冠被崩断，满头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就这样抱着李澜伊的尸体。

澜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那么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无恨。我也不报仇了。当初欧阳家害死我爹，但先皇他救了你，救了我们的儿子，我释然了。我真的不报仇了。我想明白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可不可以活过来，再看看我，看看我眼泪静静的流淌，无声的诉说着悲痛、悔恨。

过了一会儿，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墨问天温柔的给李澜伊理了理头发，生怕弄痛了她。又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抱着她站了起来，脚步有点踉跄。还是坚持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门口的侍卫看见墨问天满头的白发，都很是好奇。但看见墨问天一脸冰冷严肃，又不敢上前打扰。就这样看着他抱着李澜伊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远。

“大人，咱们还是将墨大人的事情禀告皇上吧。”

“嗯”

墨问天却无心关注这些。稳稳的抱着李澜伊，连马车也不坐，坚持自己亲手带她回家。

澜伊，你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等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好了，哥哥带你回家，我会向世人宣告，你李澜伊是我墨问天唯一认定的妻子，生生世世，我们生不同衿死同穴。你看，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高兴吗

墨府管家看着这一幕，心痛的难以呼吸。自己逼着墨问天放弃李澜伊，执着报仇是不是错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只能默默的陪在他的身后，也算明白了，只要墨问天过得好，报不报仇就算了吧。

墨问天将李澜伊抱进墨府，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嫁衣。

墨问天不假手于人，亲自给李澜伊洗漱、穿衣、化妆。后将她放在床上，自己躺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虽然已经没有了温度，但似乎这样握着，他便能感受到这世界还是没有那么残酷。

“澜伊，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曾在梦里想象过无数次，不过，还是没有现在的你美。澜伊，你知道吗，你真的好美，从第一次见你，你就把我迷住啦，我当时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恋童癖呢，怎么会对才不到十岁的你动心呢”

墨问天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李澜伊还没有离去，被用来做见证人的墨明和墨管家却静静的流着泪。

墨明直到现在发现当初墨问天说着的话是多么违心，他本是如此深情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欧阳宸和欧阳无尘也接到消息，知道墨问天将李澜伊尸体带回府里以及墨问天头发变白的事情，既震惊又好奇。

欧阳宸想着，说道：“先这样吧，明天上朝再看，想来墨问天自己会亲自给我们这个答案。”

说是这样说，欧阳宸、欧阳无尘都还是很好奇。

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题外话－－－－－－

愿无岁月可回首，

且以深情共白头。

永远不要说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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