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寒风呼啸,王小二裹紧了衣裳，抖着瘦小的身板,匆匆跑着进了富贵楼的后门。

他一只脚刚踏进富贵楼的院子，就感到有一只大手从后方拽着他的裤腰带,将其往院角拖去。

王小二脚下踉跄几步,口中连声呼喊道：“诶诶诶？！谁呀？别拉着我。”

大手的主人见王小二呼喊起来，担心被其他人注意到,连忙伸出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并凑到王小二的耳边狠狠道：“你给老子闭嘴。”

王小二听出了这人的声音,顿时安静不少。

直到两人进了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大手的主人才松开手来，王小二转身望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自家酒楼的王掌事站在眼前。

王小二眼神闪了闪,脸上立刻挂上讨好的笑容：“掌事的,出什么事儿......”

王掌事阴沉沉地打断他：“我大清早便让你去盯着云记，你盯到哪里去了？”

王小二有些发懵，摸不着头脑地说：“小的一直在云记斜对角的胡同里盯着，没去别的地方啊。”

王掌事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没好气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一有事情就赶紧回来通知我么？”

王小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迅速将白日里的所见所闻重新回忆了一遍，歪着头不解道：“您是这样说过没错啊,但那云记不是一天都没事么,小的便一直守在那边了。”

王掌事的脸色大变,诧异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儿，他一把抓住王小二的肩膀摇了两下，逼问道：“没事？怎么会没事？”

王小二的肩膀被抓得生疼，却又不敢呼喊出来，只能弱弱地回上一句：“掌事的，云记今日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王掌事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眯着眼睛问：“你小子该不会是跑到哪里去躲懒了吧？云记今天真的没有不舒服的食客出来？也没有人上门去闹？”

王小二一脸的冤枉，辩解道：“哎呦喂，小的哪敢骗您啊！今儿真的守了一天，云记的生意像往常那样热闹。”

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他咬咬牙将另一件事透露出来：“小的还看到了知府老爷家的堂姑娘，她今日带着几个小娘子也去云记用膳了。”

王掌事一惊，抓在王小二肩膀上的大手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道，慌忙道：“堂姑娘？她看到你了？”

王小二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错开王掌事的眼睛，低头心虚地扯了个谎：“没......没有，小的躲得及时，没让堂姑娘注意到我。”

王掌事松了口气，放开手微微挥了下：“算你小子机灵，下去吧。”

王小二得了准儿，立马就弓着身子退了下去，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冰天雪地里，王掌事一人站在院角的昏暗处，脸上阴晴不定，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绪。

他明明花费一两银子找了个熟悉的混子去给云记下药，之前对付那些小食肆时用的也是这招，从未失手过，怎么轮到云记就出了岔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他转头想到王小二的话，王若芙今日也带着一群小娘子去了云记用膳，心中不免又有些后怕，暗道幸好混子那边出了差错，没把这事办妥当，不然他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要是王若芙出了什么事情，依照王知府那爱女如命的性格，怕不是要翻出天去，命人彻查都是最基本的，到时候难保不会牵扯出自己，引来祸事。

要问王掌事为何如此惧怕这位堂老爷，虽然老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但王知府的“王”和王员外的“王”还真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意思，其中区别大得很。

两者虽同属太原王氏后代，但王若芙的父亲王旭然，乃是正儿八经的嫡出一脉，是如今王氏家主的嫡三子。

王员外这一支则早在高祖父那代就被分了出来。那位不爱念书高祖父，靠着分给庶子安家的一百两银子，从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做到了良田数亩的地主老爷，几代下来才有了如今的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多年前，这位堂老爷刚来大同府上任时，王员外就连忙带着好礼上门拜见。

谁知那王知府虽见了人，礼却分文未收。两方客客气气地见了面，叙了会儿旧，王员外又被客客气气地给送了出来。

两家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逢年过节互送些简单的节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便也足够了。

所以就凭着王员外的几分薄面，想要在王知府那儿讨着些好是非常难的。

王掌事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额头上立马出了大片的冷汗，慌不择路地向那混子家跑去。

混子就是昨夜出现在云家铺子里的黑衣人，这会儿怕是还在郊外的丛林里挣扎。王掌事过去自然是扑了个空，他在混子那破得不像样的小屋子里等了许久，快到夜禁时分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王掌事机关算尽，差点引来祸事。这一切云婉晴自是不知，她正一如既往地忙碌在食肆之中。

楚茴又是掐着点儿给云璐送了药来，盯着小伙伴把药喝干净后这才满意地收起了药瓶子。

他拎着云婉晴准备好的一篮子吃食，临出门时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云姑娘，师父说有一批新药材到了，让你明天带着小璐过去看看，可能要换药方子了。”

云婉晴笑着送他出门，点头道：“我晓得了，明早我就带小璐过去。”

眼看着天色不早，云婉晴赶忙把今日的补汤送到隔壁四合院。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缓步进了正厅。

正坐在厅内喝茶的杨知远，在见到云婉晴手中那加大了一个码的汤盅后，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他匆匆将茶水咽下，不免轻咳两下：“咳咳咳......云姑娘，才一日不见，这汤盅怎得又大了许多？”

云婉晴将手里那分量比往日沉上不少的托盘放在桌上，笑道：“昨日见李公子一个人就将汤给喝完了，我担心你们不够喝，所以就换了一个大些的汤盅。”

杨知远可以想见李骥看到这汤盅后的反应，不禁有些幸灾乐祸道：“那还真是多谢云姑娘费心了。”

云婉晴左右看了看，悄声道：“杨公子，昨天夜里的那个黑衣人最后怎么样了？”

杨知远的手已经摸上了汤盅的盖子，轻嗅了两下：“当然是被阿一丢到郊外去了，云姑娘放心，他没胆子再来了。哇，好香啊，这是什么汤啊？”

“这是茶树菇鸽子汤。”

云婉晴正给杨知远解释着，接到暗一消息的李骥就从书房走来，先是瞪了眼杨知远放在汤盅上的手，然后在看到那大上一圈的汤盅后，眼角一跳。

云婉晴转头看到李骥：“李公子，你来啦，汤我放在这儿了，你们分吧，我先回去干活了。”

杨知远待云婉晴的身影看不见后，舔了舔嘴角道：“阿骥，这汤......”

李骥撇了他一眼，淡声吩咐道：“暗一，去龙凤楼买盅鸽子汤回来给副统领。”

在杨知远轻笑声中，李骥面不改色地端着那个大号汤盅去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云家姐弟就拎着一篮子烧麦朝楚家院子走去。他们到达的时候，柳旭和楚家师徒刚打完一整套五禽戏，正浑身冒着热汗。

柳旭将云璐唤至身前，仔细地为他把了下脉，摸着长须满意地点点头道：“嗯......不错，晴丫头你把小璐养得很好啊，身子骨儿比老夫第一次把脉时要好上许多。”

云婉晴一直在旁边小心地关注着，听到柳旭的话后笑道：“哪是我一人的功劳，您和楚伯伯使了多大的力我是记在心里的，就连阿茴也一日不落地往铺子里跑，这些我和小璐都没齿难忘。”

柳旭乘着楚煦回屋拿笔墨的功夫，将云璐和楚茴打发去一边玩耍，悄咪.咪地对云婉晴说：“说什么谢都是虚的，晴丫头你昨日让阿茴带回来的点心好吃得紧，特别是那个糖不甩，下回再做点呗。”

云婉晴无奈地看了眼屋子，轻声回他：“柳伯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楚伯伯让你少吃甜食，我偶尔送几次，楚伯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再多我也要挨骂的。”

柳旭胡子一吹：“你刚刚还说要感谢老夫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云婉晴苦笑一声：“我......”

话才起了个头儿，楚煦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做贼心虚的柳旭立马轻咳两声，坐直了身子：“咳咳，我正和晴丫头说新送来的药材呢。”

楚煦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缓慢地坐下：“说了多少了？”

柳旭连忙给云婉晴使了个眼色：“没说多少，才刚起了个头。”

云婉晴也连忙搭了句：“刚说一句，楚伯伯您就来了。”

楚煦点点头，将手中的几张纸递了出去：“这些就是这次新送来的药材，除了引蛊珠有些麻烦，其它小璐要用的药材基本都齐了。”

云婉晴脸色一正，拿起那几张纸仔细看了起来。

信纸上，药名、分量、价钱等全都列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所有支出皆一清二楚。

云婉晴疑惑地放下信纸：“楚伯伯，这药......”

楚煦抿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云婉晴笑了一下，迟疑道：“没什么问题，就是比我想象中便宜许多。”

楚煦曾告诉她云璐的病至少得用去两千两白银，可是到现在连五百两都没花到，实在是便宜得有些过分了，这二位不会是自己贴了银子进去吧。

楚煦在石桌下拽了一把柳旭的衣袖，柳旭连忙解释道：“对了，正要和你说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