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贾涵月略感意外地看向墨竹：“哟？！这小姑娘来得还挺早。”

云婉晴指出了贾师傅的一处错误后,笑吟吟道：“宁家父女是个知恩图报的，他们既然主动说要来帮忙,那必然不会随意躲懒。”

贾涵月顿时喜笑颜开，今年不仅有贾师傅亲自操刀上阵,还有云婉晴和宁家父女在后方参谋。

只要不出现那些额外的幺蛾子，她都觉得斗菜大会的魁首已经触手可及了。

她转头吩咐道：“墨竹,你先带宁姑娘去大厨房那边熟悉下环境,我们过会儿就来。”

墨竹点点头应下,悄然地退了出去。

这时，贾师傅第二次做的龙凤呈祥已经端到面前。

贾涵月浅尝过后，觉得比往日里要美味许多，然而云婉晴还是摇摇头表示不太满意。

她轻轻放下汤匙，开始点评贾师傅做菜时出现的各种错漏。

云婉晴话语中的严苛程度令贾师傅想起了少时做学徒的艰苦岁月,他师父当年也是这样将错漏一样样地指出来,再让他重做。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贾师傅听得出来，云婉晴指出的错误虽然细碎，但都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每一点都切中要害,一不小心，就能毁掉这道菜。

贾师傅在听到云婉晴说出了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小习惯后,立刻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他当龙凤楼大师傅这么些年,知道他有这一习惯的人寥寥无几,云婉晴却一眼就发现出来。

他身子一绷,原本就认真的态度变得更加慎重，全身心地投入到练习中去。

云婉晴和贾涵月都满意地点点头，毕竟龙凤呈祥是龙凤楼的招牌，这道菜可绝对不能马虎，必须要尽力做到完美才行。

她们将贾师傅留在小厨房里继续练习，准备去大厨房看看宁冉竹的情况。

云婉晴刚踏出听雨阁的大门，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周围竟多了不少正在站岗和巡逻的家丁。

他们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若是有人不请自来，立刻就会被家丁们发现。

“涵月，这些人是......”

贾涵月顺着云婉晴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哦，云姐姐你问他们啊。这些人都是特地从府里带过来的家丁，有他们守着小厨房这边，我才能安心一些。”

云婉晴收回好奇地视线，询问道：“这么严重，难不成以前斗菜大会时出过事情？”

贾涵月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咱们龙凤楼向来是夺魁的大热门，也是横在别的酒楼面前的大石头。自然有些心思不正之人，不想着好好磨炼自己的手艺，而是整日打着歪主意去祸祸别人。”

“几年前斗菜大会前夕，楼里的后厨突然走了水，贾师傅急着救火的时候，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推了一把。好险人没摔进火里，但是手腕却扭伤了，养了许久才好，那一年的斗菜大会我们直接就没去参加。”

云婉晴颦起眉头：“那后来找到走水的源头了吗？”

贾涵月一想起这个就来气，哼唧两声道：“刑房的衙役来调查过，结果说是天干物燥，厨房的伙计看火时打了瞌睡，火星子蹦到柴堆上，这才引来了大火。”

“我呸！最先起火的炉子旁根本就没几根柴火，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

“然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贾涵月猛摇了两下扇子想要将心火压制住，摆头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正式从祖母手里接管龙凤楼呢，这件事最后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去处理的，我只知道那个打瞌睡的小厮后来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云婉晴连忙轻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可别生气了。既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那么咱们这次谨慎些，不给那些人可乘之机就好了。”

贾涵月的心情慢慢好转时，龙凤楼的后厨已经缓缓地出现在眼前。

虽然还未到饭点，但后厨里的厨师伙计们早就忙得脚不沾地，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起来。

食物在铁锅里与热油相遇后带来的爆炒声，闪着寒光的菜刀在案板间飞舞，发出极有节奏的“咚咚”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这一切都是龙凤楼后厨里最为常见的景象。

两人进门没多久，就迅速地在人堆里找出了紧紧跟在墨竹身后的宁冉竹。

宁冉竹今日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衣裳，头发被利落地梳进脑后的小髻中，根处插着一枚质朴的木簪，看上去十分清新自然。

她与那日在富贵楼里闹事的形象已经大为不同，终于有了点儿小姑娘家的样子。

云婉晴招招手：“宁姑娘，这边来。”

宁冉竹眼睛一亮，连忙提起裙摆小跑过来，甜甜地笑道：“云掌柜，贾少东家，你们来啦！”

后厨的掌事见到贾涵月，也连忙殷勤地凑了上来：“少东家您怎么过来了？这后厨油烟大，仔细别熏着您！”

贾涵月挥挥扇子驱散开眼前的油烟，沉着嗓子吩咐道：“你，去给我腾一个单独的隔间出来，本少爷有用。”

龙凤楼后厨的空间十分宽阔，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也非常多。

贾父在世时，为了让后厨看起来有条理些，便按照做菜的工序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每人都在自己的区域内各司其职。

另外还单独开辟了几间半开放式的小隔间，用来给那些贵客做一些更精致的吃食。

那掌事也是见识过云婉晴的手艺的，以为她又要做菜，连忙招呼了几个伙计，迅速将厨房一角的小隔间腾了出来。

宁冉竹要的鸭腿、冬笋、香菇等食材也一一到位，上面还挂着晶莹的井水。

宁冉竹的手有些抖，眼前的食材厨具与她在迎春巷里用的烂菜破锅可不一样，精致美好得令她不敢下手。

云婉晴看出了她的紧张，从墨竹手里接过围裙，走上前亲自帮宁冉竹系上。

“云......”

云婉晴仔细地在其腰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柔声低语：“它们跟你以前用过的那些东西没有什么两样，你是主宰它们的人，不要怕。”

宁冉竹微微点头，沉着气走上前，犹豫了一下才从盘子中拿起了一根鸭腿。

自从搬入迎春巷后，宁冉竹只在过年时吃过一两次鸭腿。每次宁父都要仔仔细细地告诉小冉竹，该如何下刀，该如何脱骨，该如何腌制，该如何烹饪。

直到将那只本来就不太大的鸭腿折腾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宁父这才将它扔进汤锅里炖煮，只有炖汤才能让父女二人多尝几口鸭肉的滋味。

宁冉竹屏住气，照着记忆准备下刀。

“咚！”

锋利的菜刀贴着具有弹性的鸭皮一滑，直直地去了一边的案板上，鸭腿上只能隐隐看到一条刀口的印痕。

“噗嗤！”

一个蹲在旁边刨土豆的小厮，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方才看着宁冉竹的架势，以为她和云掌柜一样手艺极高，结果没想到是一个新手中的新手，差点没笑掉他的大牙。

云婉晴和贾涵月立刻默契地朝那小厮瞪过去，吓得那小厮赶忙低头哈腰，端着半筐子土豆去了另一边。

宁冉竹自然也听到了那清晰的嗤笑声，本就不太自信的她，手肘迅速颤抖起来，刀刃在手指和鸭腿的上方来回抖动。

云婉晴见状不对，迅速快步上前，从后方轻轻地握住了宁冉竹颤抖的手。

“不过是一次小失误而已，每个人都会有的，不要紧张，慢慢来......”

云婉晴在宁冉竹的耳畔轻声安抚，引领着她开始处理鸭腿。

宁冉竹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手化开了自己冰凉僵硬的指尖，断断续续传来的鼓励之语令她慢慢回想起父亲曾经的教导，手下的动作逐渐变得有自己的意识起来。

云婉晴微微一笑，悄悄地松开手退了回去，专注于手下动作的宁冉竹竟没发现案台边只剩自己一人。

贾涵月看着宁冉竹逐渐变得干净利落的刀功，用手肘顶了下云婉晴，小声夸赞道：“云姐姐，可真有你的。”

云婉晴莞尔一笑，看着宁冉竹的动作道：“确实是个好苗子，差点就埋没在迎春巷里了。幸好还不算晚，好好引导一番，待此事一结，将他们送去那两家人找不到的地方，父女两靠着三春堂传下来的手艺，总饿不死自己。”

贾涵月点点头表示同意，继续看着宁冉竹的动作。

那些在暗中观察的人群，突然发现那个一开始连刀都下歪的小丫头，这会子突然变得厉害起来，瞧那甩刀的动作，没个三五年可练不出来。

那她一开始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当时还没睡醒？

宁冉竹可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她迅速将切好的鸭肉放入碗中腌制，然后将冬笋和香菇切丝放在一边备用。

做完这些工序已经快到午时，鸭肉的腌制时间有些长，故而贾涵月先带着她们去楼里用了饱饱的一餐，然后才回来接着做。

宁冉竹拿出腌制成酱色的鸭肉，正是父亲曾经描述过的色泽，她小心翼翼地热锅烧油开始煎制。

没过一会儿，正在侧间用饭的厨师小厮们突然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所有人都猛地从位子上崩了起来，他们可不想几年前的火灾再次上演。

打头的几个刚冲进后厨查看，就见一个隔间里冒出白烟，自家少东家拉着那个陌生的少女走到一边。

云掌柜用筷子夹着一个看不出原样的黑色块状物，紧跟在两人身后闪了出来，迅速地将其丢入泔水桶里。

打头的小厮愣了愣：“少东家，你们这是......”

贾涵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油星子，瞥了一眼道：“没事儿，就是炸糊了而已，你们回去继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