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

“吁——”

随着一声嘶鸣，车身猛地一震后缓缓地停在了路边。车夫阿庆轻敲了两下车门,在得到贾涵月的允许后,轻轻地将车门打开了一条缝,探了半个脑袋进来。

他一脸犹豫地朝着贾涵月确认道：“这......少东家，小的没有听错吧？在这里打道回府？咱们出了这条街可就快到酒楼了，今个儿不过去了？”

贾涵月用扇柄轻敲了两下他的脑袋：“你是少东家还是我是少东家？叫你回去就赶紧回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快去。”

阿庆抱着脑袋，委屈地缩了回去：“是是是，小的这就带您们回去。”

马车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它在路中央掉了个头,往贾府的方向驶去。

贾涵月勉强顺了两口气，待情绪稳定不少，又把那叠供词捡起来翻看。

车厢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地问道：“云姐姐，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呢？”

贾涵月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鼻音说：“只是为了道菜方子而已,姓王的不仅害死了两条人命,还屡次将宁家父女往绝路上逼。再加上这些年来他还弄垮了不少小食肆,也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有人命案发生,他夜里怎么能睡得着？”

云婉晴抬手温柔的揉了两下她的脑袋，口中安慰道：“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然他筹谋数载,如今还不是露出了马脚，被我们抓住了尾巴。咱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尹义，这才有可能拿到实际性的证据。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何愁扳不倒他？”

贾涵月点点头，又抽出关于龙凤楼的那张供词，努力想将陆仁的供词与自己脑中里的记忆一一对应起来。

她的小脸紧绷着，愁眉苦脸道：“云姐姐，你觉得我祖母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吗？若是知道的话，为何她这些年来只字未提，就这样放任王掌事逍遥法外？”

云婉晴沉吟了一下回答她：“嗯......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是否清楚这件事情，但我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上次在贾府匆匆一面，她对你的回护之心我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待会儿回到贾府后，不管你问出了什么，都千万不要和老太太置气，明白吗？”

贾涵月吸了吸鼻子，闷闷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我和祖母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哪里舍得为了个腌?玩意儿气着她，云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谱儿。”

贾府离龙凤楼并不远，就在云婉晴二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马车已经悄然地驶进了贾府的侧门，最后停在了内院里。

云婉晴在墨竹的搀扶下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迎面就是一股子寒风袭身，吹得她不禁颤抖了两下。

跟在她身后的贾涵月见状，转头便扫视到那件被落在车厢里的披风。

云婉晴自然也想了起来，她正准备转身回车厢里拿，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雪白的毛绒披风刚好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厚实的皮草成功地抵挡住了寒风的侵袭，让她的身子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贾涵月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云姐姐，可不能让李公子的心意白费啊！快披上！”

“涵月！你可别取笑我了。”

短暂的说笑带来的愉悦气氛很快就消散开来，贾涵月一想到那份供词，脸色不禁又沉了几分，她一把拉起云婉晴就向着贾老太太的院子快步走去。

两人刚进院子，最先迎上来的是贾老太太身边的吕妈妈。

吕妈妈福了福身子，略有些意外地疑惑道：“姑娘，云姑娘！您们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去楼里接着试菜么？”

贾涵月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贾老太太的身影，悄声询问道：“今日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就提前回来了。吕妈妈，祖母现在在哪儿呢？我想见见她。”

吕妈妈笑着回道：“还能在哪儿，老太太这会儿正和平日一样在小祠堂里诵经呢，姑娘要去找她吗？”

贾涵月转头看向云婉晴，眼神中满是询问。

云婉晴浅笑一声，拍了拍贾涵月拉着自己的手：“既然是祠堂，那我就先在外头侯着，你自个儿过去吧。”

贾涵月点点头，转头吩咐道：“吕妈妈，帮我好好地招待云姐姐，我去去就回。”

小祠堂离得不远，就在贾老太太正屋的斜后方，没走几步路就能看到。

贾涵月捻手捻脚地推开小祠堂的木门，一股子浓郁的香火味迅速溢出，她揉了揉被熏得有些发痒的鼻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默默地穿过两道门，只见贾老太太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微合着双眼，轻声诵读着经书。

贾涵月见状后未敢出声惊扰，而是悄然地走到案台前，熟练地拿起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敬地朝着祖宗鞠了三躬，然后举起双手将香插入到香炉中去。

她做完这一切，转头回到贾老太太的身边，端正地跪坐下来，小声地跟着老太太诵读。

贾老太太双眸微睁，用余光瞥了一眼贾涵月，并未表态，而是接着诵读手里用金线绣成的经书。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贾老太太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她虔诚地弯下腰又拜了几下，这才在贾涵月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子。

“行了，咱们回屋吧。”

贾涵月有些诧异：“祖母，您今个儿这么早就结束了呀？往日不都要在祠堂里待到午膳时分才离开的么？”

贾老太太那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一抹精光，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贾涵月的额头，缓声说到：“你出门还未到一个时辰，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想必是有事情要与我商讨。”

“而且往日让你陪我诵经念佛，就跟能要了你这皮猴子的命一样，百般的不情愿。今个儿却突然如此乖巧地陪着我诵完了全本，看来这件事情只有我才能帮得上你，祖母说的对不对？”

贾涵月嘿嘿笑了两声，把小脑袋埋进贾老太太的臂弯里蹭了两下，娇声说道：“果然还是您最懂孙女了，我确实有件事情想问问祖母。”

贾老太太那布满皱纹的威严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她搂着自家娇俏可人的小孙女向祠堂外面走去。

“行啦，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如此爱撒娇。你心里藏着事儿，就别在这吵着祖宗们了，咱们祖孙两回屋说去。”

贾涵月搀扶着贾老太太回到正屋时，云婉晴正品尝着吕妈妈命人送上来的清茶和点心。

她看到贾老太太进门，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贾老太太微微点点头：“云姑娘也来了，近日为了准备斗菜大会，实在是辛苦你了。”

云婉晴笑吟吟地回道：“小女不过是提上些建议罢了，真正辛苦的还是贾师傅他们。听雨阁的小厨房里，那炉火可是日以继夜地燃着呢！”

贾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她是打心底里欣赏这个聪慧的小丫头，就连贾涵月近日来也在云婉晴的影响下变得沉稳不少，所以她的态度温和了几分。

“该是你的功劳就不必推辞，过分谦虚反而不美，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们贾家一定会做到的。好了，赶紧说说吧，你们两个小丫头，究竟是为了何事突然跑回来找老身？”

云婉晴暗中递了个眼神过去，贾涵月看到后微微颔首，将那一叠子供词从怀中拿了出来，恭敬地送到贾老太太的面前。

“祖母，您先看看这个吧。”

贾老太太抬手将其接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你们两个小丫头在折腾何事呢？”

随着纸张的缓缓展开，贾老太太的神色逐渐变得严。她微微眯着有些昏花的眼睛，努力将纸上的供词一字一句地看得清楚。

当关于龙凤楼的那张供词跃入眼帘时，她的眉头皱了几下，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半晌后，贾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那叠口供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她抬头看向贾涵月二人：“自打你们意外地救下了宁家父女，我就觉得这些陈年往事迟早会被翻出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贾涵月有些惊讶地问道：“祖母，这些事情你都知道？那你为何不说？”

贾老太太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拨弄着碗盖，回忆道：“宁家出事时你才多大，跟你说了你又听不懂，最多只是哭两天以后吃不着三春堂的鸭子罢了。”

“家里酒楼走水的时候，我虽然很快就查出了背后指使，但那时王家大少爷入职翰林院的消息传来，连前知府都得避让王员外家几分，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拿什么去跟人家硬碰硬？”

贾老太太抿了口清茶接着说：“虽然不能轻易招惹王家，但我也没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们，直接命人将那个打瞌睡的伙计给扣了下来。王掌事因为不清楚我是否掌握了确切证据，从那之后倒是安分了不少。”

贾涵月听到自己祖母终于说到点子上，赶忙追问道：“祖母，那个打瞌睡的伙计究竟是不是在宁家纵火的尹义？”

贾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贾涵月不解道：“为什么？”

贾老太太看了眼吕妈妈：“你去我床头的柜子里，把那个雕着银杏叶的小木盒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