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妈妈得了吩咐,微微躬了下腰,然后便转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就带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镂空银杏花纹的木盒子回到正厅内。
贾老太太从吕妈妈的手里接过盒子,指尖在盒底来回摸了两圈，随着盒子内部传出的轻微的“咔嚓”声，小盒子的盖子自动弹开来。
她朝云婉晴二人招招手：“来，你们两个到我身边来。”
云婉晴和贾涵月拉着手走上前,只见贾老太太从盒子中取出半块伤痕累累的白玉牌。
贾老太太将这半块白玉牌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了贾涵月：“你们两看看这是什么？”
眼前是半块破得不能再破的白玉牌，不仅被人从中间拦腰截断，而且还遭受过数次的撞击,玉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裂纹和坑坑洼洼的伤痕。
云婉晴她们手里拿着的应该是玉牌的上半截,截断处隐约能看到半个圆形的徽记，徽记两边分别刻着一个“陆”字和一个“尹”字,此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贾涵月直接将玉牌凑到眼睛下面，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那半个徽记，轻声嘀咕道：“这个徽记看着有些眼熟啊，难不成......是王家的徽记？”
贾老太太缓缓地点点头：“不错，虽然只有半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王家的家徽。当年正值斗菜大会前夕，我一得知后厨走水的消息就知道此事并不简单,所以就将家中的所有家丁都带了过去,把后厨的一干人等都锁进了院子里,挨个进行搜查盘问。”
贾涵月将玉牌递给了云婉晴，转头询问道：“祖母，然后呢？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贾老太太努力地回想着当年的情景，她沉吟道：“当时刑房的衙役已经来察看过了，他们看了半天后，说是咱们后厨一个叫金涛的伙计偷懒打瞌睡，没注意到火星子打在了柴火上，这才导致了走水。”
“我一听，心想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其中定有猫腻，所以就赶紧命人去把金涛给捉过来。”
“掌事很快就将金涛押到了我的面前，同时带回来还有这半枚玉牌。听说他们抓人时，正好看到金涛把这玩意儿埋进院角。掌事觉得他此举大有问题，便赶忙让手下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贾老太太说得口干舌燥，让吕妈妈又给她添了杯茶水。
她连喝好几口才接着说：“虽然只有一半，但我也一眼就认出了王家的家徽。我拿着这个去质问金涛，他却装作一问三不知，推脱这玉牌是他偷过来的。”
“当时你还小，贾师傅又受了伤，龙凤楼里一片混乱，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继续同他纠缠，只好派人把他押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严加看管起来。”
“待我把酒楼的事务处理好，空出时间来料理金涛时，就发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盘问时机。他的名字，路引，身份铭牌，身契等等，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是伪造出来的。在酒楼外接应他的同伙也早就不知去向，线索就此断开来。”
贾老太太看向贾涵月，解释道：“故而我虽然知道这件事背后有王家的手笔，但却并不清楚那金涛的真实底细。月儿你刚才问那人是不是尹义，祖母真的回答不了你。”
贾涵月拉着贾老太太的手轻晃了两下，转头看向云婉晴：“云姐姐，你怎么看？”
云婉晴颦着眉端详玉牌许久，听到贾涵月的疑问声后，醒过神来：“我觉得这个金涛应该就是尹义没错，首先，陆仁交上来的供词里说得清清楚楚，火烧龙凤楼一事王掌事交给他们两来办，并且尹义从那天起就消失不见，从时间来说刚好对得上。”
“其次，陆仁还提起过，尹义把持着王掌事给他们的书信，所有的金银珠宝和一块带有王家家徽的玉牌，前面两者都不方便携带，只有这玉牌即使被人看到，若是不仔细观察，并不会对其产生怀疑。”
“你们看，这家徽左右的“尹”字和“陆”字不是刚好同尹义和陆仁二人的姓氏对应起来？”
她看向贾老太太，询问道：“老太太，敢问这人如今身处何方？是否还在您家的庄子上关着？”
贾老太太点点头：“那是自然的，当年富贵楼虽然拿下了斗菜大会的魁首，但是王掌事却一改平日里的趾高气昂，想方设法地同我偶遇，每次都暗中试探我是否知道龙凤楼走水的真相。他愈是这般紧张，就愈加说明他心底里有鬼。”
“我一细想，这不就是个极好的把柄，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故而一直将金......不对，应该是尹义关在庄子上。我中间也陆陆续续地派人去审问过他几次，可是他的口风极紧，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未曾透露出来。”
云婉晴抿了抿嘴：“老太太，能否让我去见见他？我想试试能不能从他的手上挖出些有用的消息，要是能拿到王掌事支使他们纵火的书信就更好了。”
贾老太太的神情有些犹豫：“可是，让你们两个小丫头单独去见他，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贾涵月连忙挽住自家祖母的胳膊，帮腔道：“我会多带些家丁过去，保证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您就让我们去看看吧，祖母～”
贾老太太被她闹腾得没有办法，半晌后终于松了口：“行吧，准你们去庄子上看看，但是夜禁前一定要回城来，万万不可在郊外逗留。”
她的眼睛挪到云婉晴手里的玉牌上，叹口气道：“至于那玉牌，你们也一并带走吧，反正我留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用。月儿你现在已经长大了，龙凤楼的方方面面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
贾涵月微微点了下头：“嗯！祖母，孙女会慎重处理的，绝对不会给酒楼带来麻烦。”
两人同贾老太太告辞，贾涵月刚走出院子就命令墨竹去把田磊唤来。
田磊双手插在袖子里，很快就顶着寒风小跑着赶了过来：“姑娘，听墨竹说您有事儿找我！”
贾涵月点点头：“磊哥儿，你去点上几个靠谱的打手，陪我们两去趟郊外的别庄。”
田磊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啊？！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姑娘您确定要这个时候过去么？别庄这段时间空荡荡的，要啥没啥，不仅没有像样的吃喝，连正儿八经的炭盆都没有，您没事儿去那里干啥啊？”
贾涵月一挑眉毛：“这不是还没下雪么，咱们快去快回，一点儿都耽误不了事情。有你这唠叨的功夫咱们都能出发了，还不快点去！”
田磊已经逐渐地习惯了自家小主子想起一出就是一出的性子，他见贾涵月心意已决，既然劝说不了，那就赶紧去把家丁们唤来，争取早去早回。
在田磊的连声催促下，六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很快就迅速到位。
他们分成了两个马车，贾涵月和云婉晴一辆，剩下的家丁们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贾府，飞快地向着城外奔驰而去。
由于天使们的到来，大同府里的守卫变得严密的几分，城门处拥挤着不少进出城门的百姓。
贾涵月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得以离开，出了城门就快马加鞭地往别庄上赶。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贾府的别庄悄然出现在众人的前。
这是一个占地极广的田庄，涵盖着不少上等良田，每年不仅为龙凤楼提供大量的粮食与食材，而且还养活了不少周围村庄里的佃户。
负责掌管别庄诸多事宜的周掌事，直到贾涵月她们的马车快到门口时，才接到了下面的小厮传回来的消息。
他连用来御寒的帽子都忘记戴上，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迎接自家少东家的大驾。
周掌事看着跟在贾涵月身后的数位大汉，浑身的神经猛地绷紧，脑中不断回忆自己近来是否干了不妥之事，竟然惹得少东家亲自上门收拾。
他狠狠地擦了把头顶因为奔跑和紧张而产生的热汗，半天都没能想出自己的错事，只好带着一抹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他低头哈腰道：“小的见过少东家。少东家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派人来说上一声，庄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小的这就让他们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少东家先去暖阁里休息一会儿？”
贾涵月可不是特意来庄子上品茶吃点心的，他微微摆了摆手沉声道：“本少爷今日乃是临时起意，突然决定来庄子上走一遭，周掌事不必太过自责，你也别让下人们折腾了，我且问你，金涛如今在何处？”
周掌事的脸上先是浮现出疑惑之色：“金涛是谁？”
紧接着，他便恍然大悟道：“哦！是疯子啊！少东家您怎么突然来找他了？”
贾涵月皱了皱眉：“疯子？你的意思是他疯了？”
周掌事连忙解释道：“由于他是在主家犯了事被下放到庄子上做苦役的，多多少少会受到其他下人的欺负，这种事情我也管不了。时间久了之后，那金涛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庄子里的小孩子们就疯子、疯子地叫起来了。”
贾涵月和云婉晴对视一眼，若是金涛真的疯了，事情就变得有些难办。如今只希望金涛是为了寻求自保而装疯卖傻。
他挥了下手打断周掌事急切的解释：“行了，先带我去见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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