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云婉晴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这位卓掌事那天来送食材时一直恭敬地低着头,与眼前这仰头长笑的模样一对比,实在是判若两人。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贾涵月：“涵月,你怎么说？”

贾涵月使劲咬了下后槽牙，一撩袍子，率先跳下了马车。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冷声道：“走！我倒要看看，姓王的又在背地里耍什么把戏。”

云婉晴缓缓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放心贾涵月独自一人前往，连忙下车跟了过去。

幸好贾涵月在外通常是一副男子装扮，这让她们进入酒肆后所受到的关注大大降低,毕竟一男一女来酒肆不少见，两个女子来就绝对稀奇。

她们先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王掌事和卢掌事的身影，看来他们应该是进了后头的雅间。

正当云婉晴和贾涵月商量着该如何找人时,暗四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

暗四如今得了李骥的吩咐，只要是云婉晴有需要,他便得不遗余力地为其提供帮助。

云婉晴轻声惊呼道：“阿四，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暗四浅笑着低语：“云姑娘,跟我来这边。”

他带着云婉晴二人灵活地避开了酒肆里的小二,溜进了后方的院子,弯腰贴着墙根来到雅间外的窗户下面。

正当他们打算一间间察看时,王掌事那极具特色的嗓音就从头顶上方的窗户里传来。

“卢老弟,我上次吃酒时同你提起过的事情,你究竟想得怎么样了？”

卢掌事干涩地笑了两声，犹豫着回答到：“这......王兄，实不相瞒，偷偷地将斗菜大会的食材换掉。嘴上说着倒是容易，实际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你总得让我多加考虑几日后再做决定。”

王掌事举起酒壶，热情地坐到了卢掌事的身边，大手用力拍了两把卢掌事的肩膀，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

“老弟啊，真不是哥哥我愿意说你！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情而已，你竟然还用得着考虑这么多天吗？你看看那贾涵月，他当初二话不说就将你家侄子打了一顿，伤都没让养就给赶了出去，他那时候考虑过你这个老人的感受吗？”

卢掌事听到这话后，神色颇为触动，捏着银票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的侄子当初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听从几位厨房老师傅的撺掇，楞头巴脑地跑去了贾老太太面前嚼舌根。结果不仅没得到赏钱，还被贾少东家打了几板子后赶出了龙凤楼。

他知道自家侄子有错，也知道贾少东家是特地借着这个由头杀鸡给猴看，好好地敲打一番酒楼上下。

但他只要一想到侄子趴在床榻上的□□，以及侄媳妇听到家中没了进项后暗自垂泪的样子，不由得便起了一阵心火，凭什么那些罪魁祸首还能留在酒楼里吃香的喝辣的？

王掌事看到了卢掌事眼中的忿忿不平，在心中窃笑了几声，暗道此事有门儿，继续火上浇油地刺.激他。

“你想想，你在龙凤楼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为了采买上好的食材到处东奔西走，辛辛苦苦后换来的是什么？贾家的那对祖孙可有记得你半点儿好？”

“到头来，他们心心念念的还不是一族所出的贾大师傅，再不济还有李师傅他们几人。你呢？你得到了什么？有谁会记着你这个采买的好来？”

在王掌事几次三番的言语刺.激下，卢掌事猛地连灌三杯冷酒下肚，眼神中的犹豫逐渐散去，转而变得阴郁又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

卢掌事慢条斯理地将银票折了两下塞进怀里，其意思不言而喻。

“王兄，说说你的计划吧。”

王掌事抚掌大笑了两声，欣慰地拍着卢掌事的后背。

“老弟你可终于想通了，这人啊，还是得多为自己想想，不然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是不是？”

紧接着，王掌事从怀中掏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竹哨子递了出去。

他轻声叮嘱道：“你要做的事情十分简单。按照往年的惯例，各家酒楼会提前将食材送到赛场旁的库房里，你作为采买掌事自然要留下来盘点。”

“等到三更天，正是人栽瞌睡的时候，你想个法子将其他人打发去吃宵夜，再到库房后门处吹响竹哨子。我的人会立刻出现，他们会给你一些食材，你只需要回去换上就可以了。”

王掌事抬起手，亲自为卢掌事斟满酒盏，笑着询问道：“怎么样？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若是手脚快的话，前后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着，轻轻松松地就能再赚一千两银子。”

卢掌事的眼中满是凝重，重重地哼了一声但：“若是按你说的做，第二天一早贾师傅他们发现食材不对时，岂不是轻易就能怀疑到我的头上？毕竟只有我单独和食材们待过一段时间。”

“王兄，小弟虽然想赚钱，但还想要命。以贾少东家的性子，他若是知道是我染指了比赛食材，我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王掌事悠哉悠哉地丢了粒茴香豆进嘴，嚼碎了才道：“放心，哥哥我怎么会让你难做呢？让你换的都是平日里惯常用但又不可或缺的食材。”

“而且这些食材都做了特殊处理，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只有在比赛时切开时才能发现不对。等到那时，赛场已经全部戒严，老贾他若是离开案台，立刻会被视作弃权，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办！”

卢掌事端起酒盏浅酌了两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那我就相信王兄你一次，到时候让你手下的人动作麻利一些，我只吹一声，若是没见着人，过时不候。”

王掌事朗笑几声后保证道：“这事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出半点儿差错。”

厢房内，心怀不轨的两人，谈笑间便三言两语地定下了陷害之法。

窗外的贾涵月早就已经气到快要爆炸，险些就翻进窗子里去捉人，幸好她被暗四眼疾手快地给按住，不然以云婉晴的小身板还真拉不住她。

云婉晴听着王掌事他们已经开始闲聊，便给暗四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地将贾涵月给架了出去，直到进了酒肆外头的胡同里才将她给松开来。

贾涵月气得双颊鼓囊囊的，但顾忌着暗四在场，勉强还记得压低声线：“你们刚刚都拦着我.干嘛？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难不成还要我装作没看见不成？”

云婉晴上前安慰道：“不是不让你处理卢掌事，但不能是现在。这一次是刚好被咱们撞见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离斗菜大会还有五日，中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王掌事若是真想害人，我们无论如何都防不住的。”

贾涵月插着腰，郁闷得不行：“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祸害食材不成。”

云婉晴拍了拍她的手臂：“当然不是，我们还是得做点什么的。”

贾涵月疑惑道：“什么意思？”

云婉晴勾勾嘴角：“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转头看向暗四：“阿四，他们换了食材后，你能再把那些劣质食材换到富贵楼的库房里去吗？”

贾涵月见识过暗四的身手，立刻兴奋地转头看向他。

此事对暗四来说是轻而易举，他点点头道：“贾少东家可以先在库房里放普通食材，等卢掌事他们换完之后，我把劣质食材拿走，你再派人把比赛要用的食材放进去。”

贾涵月连连点头：“谢谢侠士了！”

暗四摸了摸鼻子：“贾少东家唤我阿四就行。”

三人在胡同里商量完毕，贾涵月愉悦地打头向外走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比赛那日王掌事的脸色了。

......

夜晚，云家姐弟已经陷入梦乡，暗四则独自来到李骥的书房里复命。

李骥听完白日里经过，点点头道：“做得不错，云姑娘让你干什么，你听命去办就是了。”

暗四抱拳领命，脸上浮现了一抹犹豫之色，嘴唇轻动了一下。

李骥和暗卫们这些年来一同历经风雨，早已培养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默契，他一看暗四就知道暗四还有话没说完。

“还有何事？”

暗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属下今日帮云姑娘拉住贾少东家时，感觉他的骨架不太像个少儿郎，倒是和云姑娘比较相似。但他的装扮又太过自然，若真是个女子，那他比咱们过去遇到的女扮男装的细作可还要厉害。”

李骥放下手里的折子，仔细地在记忆里搜寻起来。

半晌后，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怪不得她那日斩钉截铁地保证与贾涵月不会产生分毫男女之情。若贾涵月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李骥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五日的时间，在云婉晴磨炼贾师傅的过程中一晃而过。

大同府内外，四处都张灯结彩起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年节前的最后一场盛会——斗菜大会。

斗菜大会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前来参加比赛的八家酒楼便将自家准备的食材，陆陆续续地运送进官府指定的临时库房内。

龙凤楼上下早已紧张准备了数日，卢掌事由于挂念着与王掌事的约定，心思根本不在采买的事情上，连自己已经逐渐被贾涵月派来帮忙的副手架空了都没注意到。

贾涵月按照约定准备两套食材，这天一大早，就派卢掌事将那套普通的食材送去了比赛库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