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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穷途

王纲原本是打算让妻儿先走脱,如此,便是他最后走不脱,也算保住王家一线血脉。这时听见高畅许他同去,当真好说个喜出望外,脸上的欢喜之色几乎遏制不住,正要磕头谢恩,又听高畅说:“只是,王爱卿,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离不开你。你夫人是名门之女,修坟区区小事,想来也难不住她。”

高畅口风这一转,王纲便似从天堂一下落到地上,好在他还掌得住,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异常来,还是磕头谢恩。正要起身,高畅忽然又说:“令郎将将数月,经不起路途颠簸,倘或有个万一就是终身之憾,就不要带了。”

这一句话好似晴天霹雳,险些把王纲震翻在地。到了这时,他已顾不上顾怜妻儿了,满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使高畅怀疑他,这才连番作弄。心慌意乱下,险些将他被蒋璋威胁利诱的事招供,话才到口边,忽然想到依着高畅的性情,真要怀疑他和魏国联络,早叫他一家做了刀下鬼,哪里还有耐心来作弄他这才将话都咽了回去,勉力支撑着领旨谢恩,起身出宫。

待出了宫,才一上轿,王纲便举袖去擦额上冷汗。

在进宫之前,王纲对高畅还有一二分的歉意,愧疚自己辜负了高畅的信任,反在背后出卖他。到了这时却是只有怀恨了。恨高畅狠毒,因为自己快到穷途末路的境地,所以也不许臣下有半点脱身的可能。

如今梁朝的土地大半都到了魏王手上,一朝梁朝覆灭,他们父子自然是有死无生,丢下张氏一个人可怎么办可张氏要一起留下,高畅只是在政务上不娴熟,可不是蠢,不独不蠢,反是聪明过了头的,定然会对他今日的举动起疑。

还不等王纲拿出个决断来,轿子已到府门前,中门大开,轿子长驱直入,直到二门前才停下,王纲下轿,早有仆役们上来请安,王纲唔一声,抬脚往正房走。

张氏晓得王纲回来,早抱着幼儿等在门前,一见王纲过来,才笑唤一声:“郎君。”就看到王纲脸带忧色。张氏素来聪敏,转手就将孩子递与乳母,连着丫鬟们一并打发出去,自己亲自服侍王纲更衣净面。

王纲接着热手巾,一声长叹,将张氏的手握住,斟字酌句地道:“夫人,娘子,为夫的怕要连累你们母子了。”说了,把高畅今日的言行告诉了她知道。

张氏性子稳重,听见王纲这两句,反倒安慰他:“郎君说什么话来妾即嫁与郎君,自然与郎君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只是可怜了阿弟,他连着话也不会说呢。”说着又若无其事地为王纲抚平衣襟,“要能听他开口唤一声,阿爹阿娘,妾就是死,也是甘愿的。”

王纲本来就爱惜幼子犹如自家性命,听见张氏这话,哪里还掌得住,眼中险些落下泪来,紧紧地攥住张氏的手:“我来想个办法,我来想个办法。”

张氏叹息一声,把头轻轻地搁在王纲肩头,轻描淡写地道:“要有程婴公孙杵臼就好了。”

程婴与公孙杵臼和晋国正卿赵盾是好友。赵盾一生权倾朝野,连着晋国国君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他活着时,赵氏一族独霸晋国,他死后,晋景公三年,司寇屠岸贾为污蔑赵盾是刺杀晋灵公的主谋,将赵氏全族灭族,赵盾之子赵朔的妻子庄姬因是晋成公之女而幸免于难,只她当时已身怀六甲,要生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儿子,则赵氏血胤不灭。屠岸贾自然要斩草除根,而程婴与公孙杵臼也要保全这遗孤。

十月满足,庄姬生下一子,她晓得孤儿在宫内活不长久,便将孩子交给偷溜进宫的程婴带出宫抚养。而屠岸贾发觉庄姬已然生产,孩子却不翼而飞,便在晋国全国搜捕,悬赏捉拿。为着保全孤儿,程婴和公孙杵臼定了个掉包计,公孙杵臼带走程婴之子,程婴再来出首,果然拿住了公孙杵臼和婴儿。

屠岸贾将公孙杵臼并婴儿一同杀死,便以为已经斩草除根,自此可以高枕无忧。后来由程婴抚养的孤儿长大,终于报仇,一样将屠岸贾灭族。而程婴看大仇得抱,也自尽了却对故友公孙杵臼的愧疚亏欠。

这段便是史上有名的赵氏孤儿,凡是念过书的,可以说无人不知。

虽然赵盾与屠岸贾,哪个都不算忠臣良相,哪个都各有取死之道,可程婴和公孙杵臼却是千百年来人人称颂的义士。只是,赵盾赵朔有愿意为他们赴死的程婴公孙杵臼,他王纲又到哪里去找

王纲叹息一声,拍一拍张氏的肩,才要开口回绝,忽然有了主意。程婴公孙杵臼找不来,那婴儿呢如今世道不好,百姓家生下孩子无力抚养,只好溺死或是丢弃,不光有小娘子就是小郎君也是有的,寻个孩子来,不是难事。数月的孩子,面目都长得差不多,再养得白胖些,谁还能分得清楚呢

只是,要找这么个孩子,自然不能是由王府的人出面,得找个明面上瞧着和王纲全无干系的人才好。

王纲想了又想,倒是叫他想了个人来:他们家阿弟一样用着乳母的,且因王家发家不久,仆役不多,更没有世仆,张家虽有世仆,可张氏和她兄嫂不睦,所以张氏产育后,乳母是从外头找的。

阿弟乳母容氏的丈夫谢齐从前是个行商,本钱不大,南来北往的,靠着脚力和辛苦赚些钱来养家,虽不丰裕,倒也衣食无忧。到后来局势日益混乱,再往南去,便是拿着性命去搏了。要是有百倍的利润,豁出性命也就罢了,偏是利钱微薄,哪里值得冒险呢且家里还有些余粮,也还活不下去,所以不独容氏,就是谢齐自己都不愿意再南下。

不想,谢齐才在家没几日,长子大郎忽然得病,这病还古怪,起先是略碰着一点就是老大一块青紫,后来午后必定整个人绵软无力,只爱睡觉,谢齐和容氏还以为儿子顽皮,上午闹得累了,下午自然要睡,也没去瞧郎中。又过些日子,一日午后,大郎和邻居小儿吵闹,叫对方错手一拳打在鼻子上,鲜血直流,半日都止不住,还以为是打断了鼻梁,这才急忙忙地去瞧郎中。

擅长伤骨科的郎中在大郎鼻子上摸了下就说无事,听说大郎平日状况,便介绍了个擅长内症的郎中给他们,原来大郎得的竟是个疑难杂症,得这病的男女老幼都有。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邪神,一朝得病,起先看不出一点异样,到后来便是身上一碰即伤,再后来一旦出血就止不住。通常到出血不止时,已是病入膏肓。

得这病的,虽然疑难,可也能活,只是花在吃药上的钱如流水一般,也是大郎是谢齐与容氏长子,平日爱愈性命,这才不吝惜钱财。可谢家不过小有,怎么经得大郎这样花费,没几年就穷了下去,偏这时容氏又产育,还是一对儿龙凤胎,家里已是捉襟见肘。

巧的是,张氏也正好产育,要寻乳母。张氏到底世家出身,便是嫁了根基浅薄的王纲也要维持体面,就是在外头找乳母也要找身家清白、容貌端正,顶好是识文断字的,容氏恰恰全都中了。

虽然大郎有个说不清缘由的怪病是容氏的短处,可容氏也有个旁人没有的好处,她才生的龙凤胎,还没满月呢,两下里正好冲抵过。而容氏的年纪又轻,谈吐也安静温柔,就叫张氏选中。

为着乳母的月例,容氏抛下了病重的长子,襁褓里的幼女幼子进了王府。可就是一个月拿着两银子的月例,大郎生病要花钱,双生的儿女也要抚育,又有谢齐的老母孙氏要奉养,谢家的日子依旧捉襟见肘。

既然谢齐缺钱,那把这个赚钱的门路给他,不怕不抓着。更何况要的还不是他谢齐的儿子,只是要他往外头找去,一个做过行商的人会找不到吗以他的口才能说不服吗所以王纲当日就找了谢齐来,将自己要找个和阿弟一般大的小郎君的事托给了他。

王纲也是狡猾,并不明说要寻个替死鬼儿,只说有相士给阿弟批命,道阿弟与佛有缘,需得出家十年,才能保一世安泰。只是张氏舍不得阿弟,所以情愿花银百两买个替身,替阿弟出家十年。十年满足后,那孩子是要还俗还是继续出家都可自主。谢齐要将事办成了,他还有谢礼给他。

果然如王纲所料,谢齐听见一百两银子,算一算自己能从中取的利,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口答应。

可出乎谢齐所料,和阿弟一般大的孩子虽然也有,可不是相貌上差别太大,就是父母舍不得。唯一一个合适,父母又肯舍的,却是咬定了要一百两,少半两都不成。

一百两都给了出去,难不成要他白忙一场吗谢齐又急又气,垂头丧气地回家,恰好他娘孙氏抱了双生子中的小郎君来迎他,还笑道:“你瞧瞧,我们二郎会笑了。”

谢齐一抬头,就看着自家次子对他张着没牙的嘴笑。虽然容氏去做了阿弟的乳母,孩子们没了奶吃,好在家里不算精穷,买得起精米熬粥,孙氏照顾孙儿孙女又尽心,所以两个孩子一样长得雪白肥壮。

这一看,就看进了谢齐的眼:何必舍近求远呢眼前不就有一个自家的次郎舍出去,百两纹银一分不少的到手不说,若是再算上王纲另外给的谢礼,一笔数目不算小了,给大郎治病的钱也富裕许多,且二郎十年后依旧是自家儿子,又有什么不好

谢齐越想越是如意,越想越是觉得自家高明,至于孙氏和容氏怎么个想头,舍得不舍得的,全不在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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