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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8你跟你的棋过去46

深秋的风吹得人十分寒凉,石阶上布满青苔,这小院处处透露着一股死寂,天空灰蒙蒙的,似是风雨欲来。

谢玄道一身玄衣而来,亦是一身玄衣而走。

唯独袍子便角被鲜血浸染,带着微末的湿意外,并无任何不同。

阿武抓耳挠腮,一脸苦闷:“现在怎么办?”

富贵回想着世子方才离开前看向自己那冰冷的侧脸,抹了一下后脖颈上的冷汗:“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这是什么意思?”圆圆说话有气无力的。

也不能怪她,刚去吐了两回,周身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恨不得提起脚步随着谢玄道而去,然自己方才被地牢中血腥的一幕恶心到了,止不住反呕。

也怪她中午东西吃得有些撑,现在全给吐出来了。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回来一看谢玄道早没了。

“他走也不说一声,我去哪里找璋宪。”

阿武扶着自家师妹,笑嘻嘻道:“放心,有世子在,一定会找到人的。”

圆圆哪里会信:“找到什么找到,他还没交待人究竟去了哪就被谢玄道给一刀砍了。”

话音未落,又纠正:“不对,是好几刀,是千刀万剐,我就没见过像他这般心狠手辣之徒。”

富贵闻言,斜瞟一记冷眼过去。

若不是因为这两师兄妹武力值均在他之上,就圆圆方才这一席话他定然是要反驳的。

自家世子今日会变成如此模样,还不是你家郡主给刺激的。

阿武拍着自家师妹肩膀安抚道:“放心,世子的武功均在我二人身上,他既然说了人会给你全须全尾带回来,自是不会食言。”

好不容易相聚了,他可是有太多太多的话得跟自家师妹说。

譬如自己是进京找她的这一路上听说她随着璋宪郡主和亲高句丽了,另改行程前往高句丽又因初下山不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险些被骗去码头干苦力,后又被谢世子给捡回去一事。

“武功?”圆圆听得愣了一愣:“谢玄道什么时候会武功的?他不就是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下棋的。”

富贵又是一记白眼,抱手转身,故作深沉。

他家世子文韬武略,惊才绝艳,行事低调,不喜铺张,他会的东西又岂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能够预料的。

这高佑祖死了,死因即便瞒也瞒不住多久,日后再需要借道运粮,这高佑祖的爹能不对他们赶尽杀绝?

好在自家世子早已运筹帷幄,将万事掌控在自己计划之中。

他早已安排好一身形肖似高佑祖的人,令其改头换面,假扮高佑祖,继续在这州城当他的二世祖,也便他日后继续借道运粮。

就算今日璋宪郡主不下场帮他,高佑祖都不可能活着从那茶楼离开。

春风十里,水草横生,碧波荡漾。

弗陵眯了眯眼,顺着那跌宕起伏的芦苇移到岸边石阶。

石阶啊那处坐着一人。

方才和她闹了些许矛盾,现在避开自己,独自找了个地方生闷气了。

弗陵也是奇了怪了,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无端被劫持过来,坏了她的大事,还不能任由她耍点小性子?

可事情也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矛盾总需要双方坐下来协商解决的。

弗陵冲那处一吼:“你要是现在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放我走的话,我或许可以做到原谅你此时此刻的作为。”

那人没有搭理自己,叼着一根高尾巴草自娱自乐。

没人搭理让人尴尬,弗陵嘴角手脚俱被绑着,窝在马车里无所适从,烦躁不安地踢了一脚,不知是否因此将安静吃草的马儿给吓了一跳,双蹄一抬,骤然跃起。

而她也跌跌撞撞滚入车厢,背脊撞到车壁,头磕上坚硬的木板,疼意促使人龇牙。

这边的动静总算引得那人注意,疾步而至,将马儿安抚下来。

弗陵总算是在又再见到这人,对着他粲然一笑,语气变得也好不温柔:“你要带我去哪?”

南安郡王:“等到来你便知晓。”

弗陵嘴角笑靥微僵:“你给我个痛快不行?”

南安郡王:“我不会害你。”?

弗陵面无表情地看他许久,才扯出一个玩味十足的笑:“你害不害我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就只是烂命一条,能陪你玩几天是几天。”

南安郡王皱眉:“什么意思?”

弗陵:“就字面上的意思。”扬一扬唇,玩世不恭。

他步步紧逼,手搭在她身后的车壁上,语气渐沉。

“说清楚。”

好家伙,之前在京中的时候,还端着一副憨态可掬的,什么事都能顺着自己的模样,如今怎地便成了第二个谢玄道了?

弗陵干巴巴地舔了舔唇角:“离京前我便中了毒,解了一半,觉得人生乏味,便想换个地方住,这才答允了和亲。和亲路上了一点意外,索性假死逃离,只是想过过浪迹天涯的日子。”

她这些话说的是有真有假,避开自己设计逃婚不提,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博取眼前这个男人的同情。

南安郡王瞳眸微缩:“你没骗我?”

弗陵眼底微微撇,冷道:“你要不信可以去童老医馆找他问问,要不然你去找谢玄道,我估计他也是清楚的。”

这些事她自己都没告诉过圆圆,无不也是担心她生气,非逼着拽着自己去看病。

可她着实腻烦了看病吃药这过程。

好好的给她个痛快,不可以吗?

南安郡王面色一沉,怒道:“你既已如此为何还要和亲?”

弗陵淡淡笑:“换个新住所,换个环境,走走看看祖国大好河山,领略各地风情。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自然便将每一日都当最后一日处。”

“你这就是胡闹。”

弗陵笑而不语。

为什么生病了便一定得治?

她不过是想直接跨过中间这漫长的三四十年,在自己家最美好的时候猝然长逝。

日后即便换来一个红颜薄命的名声,她也不亏。

南安郡王不再看她,移开猩红目光,坐在车辕上,勒过马缰。

弗陵:“你这又要去哪?”

南安郡王道:“你放心,只是带你找大夫。”

弗陵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已经达到让人同情的目的,可是现在的结果着实不是她所愿。

本来好端端地在高佑祖家听他讲到孝贤皇后的死跟高皇后有关,还没问清楚个大概,就被这人给掳走了。

要说想生气吧,偏生这位现在还心心念念地带着她去治病,可要说不生气那自然也是假的。

只不过一切都掩盖在她这张温顺服从的面具之下。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进了一座毗邻边境的府城。

虽不似之前在州城所见的大城市,但南安郡王还是很快找到了大夫为其诊脉。

辗转四五个医馆,所有切过她脉的大夫都是一阵摇头叹气,束手无策的样子。

南安郡王气得便要砸桌子。

“你们这是什么庸医,这也不仔细看就断定她没得治。”

弗陵鞠着笑望他:“怒急伤肝,别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倒下了。”

南安郡王攥起的拳落在桌上,对弗陵保证。

“你放心,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会治病的大夫,如若不然,我便回京师,去把童老劫出来给你医治。”

弗陵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无奈的笑意爬上嘴角。

南安郡王忽地移开目光,望着不远处小贩叫卖,“刚出炉的新鲜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他道:“我去给你买吃的,你在这里别乱跑。”

弗陵点头。

她也不识路,现在还身无分文,也不想委屈自己去流浪。

见她难得温顺乖觉,着实让他不安了好一瞬。

好在那小贩叫卖的位置离着医馆也不远,只是人多,都在排队。

他观望了一瞬,见弗陵已经盯着那处吞咽唾沫,又看了看那排队的人群变得零星稀少,这才快步过去,占了个第二的位置。

回过头正好能瞧见璋宪沐浴在日光下,昂着修长的脖颈望着自己。

皙白的肌肤在日光下泛着如玉般温润的光泽,姣好的容颜已然招致不少偷香窃玉的目光。

南安郡王觉得自己得赶快买了包子回去,接下来才好去给她买顶幕篱,才好隔绝掉那些让她烦躁的,蠢蠢欲动的目光。

包子馅香味美,一个个鼓囊囊的,里头像是塞了不少肉,像刚满月的孩童拳头。

种类也多,韭菜的,白菜的,羊肉的,他琢磨不准璋宪喜好,便一样拿上几个。

这样路上即便长途跋涉也好充饥。

他抱着一油纸袋,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你在看什么?”南安郡王看她手中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看得入迷,连自己拎着热腾腾的包子走近都未曾发现。

弗陵指了指手上的通缉抓捕这几个大字,问他:“你不解释一下吗?”

谁能想到掳走自己的竟是隋玉公主的驸马?

南安郡王竟然也步自己的后尘,逃婚了。

如今朝廷正对他进行通缉,但凡活抓着都能提供赏金千两。

南安郡王无所谓地笑了笑,抓过她的手往马车上带,自己前后脚也上了马车,用热腾腾的包子换掉她手中的通缉单。

“我还不是学你,逃婚玩玩,还蛮刺激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笑得玩世不恭,好像闹得如今被通缉悬赏了依旧不以为然。

窗外无风,车帘压着,马车内视线比起往日阴沉,弗陵便迎着那暗沉的日光看向他下颌上泛起青紫的胡茬,想来也明白他这段路奔波劳碌,也不好过。

许是出乎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想法,她便是连斥责的声音都显得柔软。

“我逃婚,是因为我身后没有负担,没有软肋,我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人或物。”

“可你不一样。”

“你的几个姐姐怎么办?你让你年过半百父母如何面对?隋玉大婚,新郎落跑,你便让一个新娘子独守空房,任人嘲笑?”

说到这里,弗陵手抵着唇咳嗽一声:“当然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带着任务去和亲的,皇帝让我做他的眼线去监视高句丽,我自认为自己无法胜任,不像两头不是人,再者,割断和谢玄道的婚约,离京更是无可奈何之举,我有更不能出口的苦衷。”

南安郡王挂在嘴角的笑意敛住:“你真希望看我娶隋玉?”

弗陵面无表情:“说实话,我和隋玉就算是互看对方不顺眼,但我们至少是一起在宫中长大的,即便磕磕绊绊也理所当然,谁家兄弟姐妹不是如此,可是你……”

弗陵自认为自己唯一做错的便是在明知他对璋宪有意时不该去撩拨他。

弗陵冷道:“你还没有隋玉在我心底的三分重量。”

南安郡王:“即便你再怎么说这些年难听的话我都不在乎。”

弗陵:“……”

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抵便是眼前这种人。

南安郡王起身要到车辕外,驱动缰绳:“走了,时间也不早。若是赶不到驿站,我们就得露宿荒野。”

随着一阵颠簸,弗陵重新晃回马车内,无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

自己撩拨什么不好,偏生一个个都是硬茬。

“你知不知道这样将我胡乱掳走是要出事的,圆圆到时候找不到我是会砍人的?”

“你行行好,送我回去,若是真心想让我治病,就请你用让人觉得舒服的方式。”

弗陵捏了捏眉心,见车外那人无反应,语气变冷,随手从茶杯上拂过,把茶盏帅得七零八落。

“你这人什么意思啊?以前怎么也不觉得你胡搅蛮缠,现在怎么回事,二话不说就要做主我的人生了?”

风从坚毅的脸庞刮过,一寸一寸烙下犹如刀刻斧凿的伤痕,南安郡王心口阵阵瑟缩地疼意泛起。

“我没有。”

南安郡王:“谢玄道在那里,若是放任你被他带走,我不甘心。”

“我该说你什么好。”

弗陵冷哂:“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当,偏要做这种獐头鼠目之辈。”

好半晌她才平息了下怒气,掀开车帘,随着他坐在车辕上吹风。

“回去,外头冷。”她身体熬不住冷和冻。

弗陵置若罔闻,我行我素,抱了抱手,慢悠悠说道:“让我给圆圆写一封信报平安不过分吧?我保证,不写别的。”

南安郡王无奈妥协:“等到了驿站才有笔墨。”

弗陵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回了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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