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几经生死的考验，我终于又踏进了紫禁城的大门，夜幕中看着这座威严的皇宫，忽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一次次挣扎于生与死的边缘，我渐渐懂得了责任与使命的内涵，或许我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小无赖，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有义务去保护我身边的人，她们……还有你。

站在铜镜前，看着这身漂亮的公爵官服，抚摸着披肩上绣着的金龙，接过边上人递过的官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帽上的红宝石闪闪发光。如今我已经是大清的鹿鼎公爵，可谓位高爵显，圣眷方隆，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环笼罩着我，当然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没有你的宠爱，我是不会如此一步登天的。

接到图纸，我突然想起了建宁，这么长的时间，我只顾了那几个风雪中生死与共的女孩子，却使我忽略了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内疚，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宫外，宫女一见是我，刚要通报，被我拦下了，慢慢走到她的的窗前，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眼眶不由得湿了，多么痴情的女孩子，可我……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走进了她的房中。

虽然她那么用力，可我却并不觉得又多疼，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伤痛与担忧，很难想象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对不起！”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了，轻轻拂去我脸上的面粉，我顺势紧紧地抱住了她，建宁，我的公主殿下……

当年离开扬州时我还是个穷小子，而现在，扬州的百官出城相迎，城墙上更是高挂着横幅“欢迎鹿鼎公韦小宝衣锦还乡”，看到这些，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

“韦大人，年纪轻轻就封了公爵，再往上就该封郡王，我看就算封亲王也就是没几天的事情了。”“韦爵爷，还望您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提拔提拔兄弟！”

听着周围人的歌颂吹捧，逐渐开始厌烦，看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今天你得势，他们就对你阿谀奉承、拍马献媚；一旦一朝失势，那就是人走茶凉，一个个避之甚远，唯恐沾上关系。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人，不整死你不罢休……

站在小金鱼墓前，我想了很多，我是不是应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呢，带着几个喜欢的女孩子过些平静的生活。早些时看戏，就明白人处高位时，急流勇退方为上策，一旦翻船，后果不堪设想，毕竟没有人能确保你一生的平稳。可以说，在京城，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除了你、建宁还有多大哥，或许你们还可以使我给自己一个留下的理由。

“爵爷、夫人，京城到了！”

挑开车帘就看到了京城的城门，每次出去办差回来，走到这里都是非常激动的，恨不得马上见到你。可是今天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犹豫了……回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阿珂，救人要紧，其他随机应变吧，想到这，我冲外喊了一声：“直接进城！”

皇宫内的一砖一瓦我都是熟知的，这条路，更是闭眼都能顺利走出宫，平常没走多久就可以到大门，怎么今天竟然走了这么久。“韦爵爷！”“对不起！”已经不知撞了多少人了，连道歉都成了口头语。“咚！”好痛！“对不起！”抬起头见挡在眼前的是一面墙，疼痛多少唤回些反应，捋清了些思绪。怎么你会突然让我去剿灭天地会，怎么我没说，你就知道阿珂中毒，并派人将她送入皇宫诊治，美其明曰休养，实为软禁，你是想以阿珂为人质，逼我去消灭乱党。你说如果不听你的话，不但我爵爷做不成，连小命都难保。你为什么要这么威胁我，好像知道我绝对不会动天地会似的，好象你早就知道……不，不，这怎么可能，你不会知道的，我的身份在天地会都是秘密，你怎么可能知道。可刚才你的眼神、你的语气……忽然觉得身上的公爵朝服是那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高官厚禄我可以通通不要，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想到这猛地摘下顶戴，狠狠摔在墙上，脱下黄马褂、拿下披肩，一样样往墙上拽。你不是说起码我还是你的朝臣嘛，不要，不要，我全还给你。发泄了一番，突然冷静下来，如果我真的辞官不做，那也失去了在你身旁的资格，何去何从，我真的好矛盾，算了，不再想这些了，阿珂还在你手上，还得赶紧通知天地会早做准备。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事情的瞬息万变容不得我有犹豫的时间，看到茶壶里你的密旨，我什么都明白了，会中有你派的密探，原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这张纸条是你对我的最后通牒，现在我的府邸已经被重兵把守，神武大炮已经架好，只待我将他们带回府中就能一网乘擒，你就从此又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好一个蓄谋以久，好一个放长线掉大鱼，如果换做一个薄情寡恩的人，估计天地会今天是在劫难逃。可是……应该说可惜这个人是我，如果我这么忘恩负义的话，我就不是韦小宝了。可是一旦我这次真的抗了旨，你是绝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我们之间会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会众的生死存亡就在我一念之间，孰重孰轻。想到神武大炮的威力，眼前出现师父和兄弟们血肉横飞的惨象，一咬牙，将纸条撕得粉碎，纸屑飘飘落地。“小玄子，对不起，什么事情我都能做，惟独这件，我做不到，也绝不会做！”

再次踏入皇宫却是被逼的，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措过，你后来说的没错，没有我，他们是根本进不了这个守备森严的紫禁城的。既然我把危险带了进来，我就要让你早做准备，将损害降到最小，想到你会出事，我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除了考虑如何通知你，头脑里不再有其他，忘了我的秘密已经被你知晓了，忘了如果踏进御书房就会被拆穿身份。费劲心思离开了慈宁宫，再这样冒冒失失地闯入了龙潭虎穴……

身后的大门“咣”的一声被撞上，顿时心里一惊，觉察出宫内的气氛异常的诡异，周围寂静的可怕，似乎只能听到我略微急促的喘气声。你正襟危坐于御书案后，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身体，探察到我的内心深处，不由得低下头，不敢与你对视。

所有身份在一刹那间被彻底揭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震动了整个皇宫大殿。转过头，对上你冰冷如雪的眸子。

“你还想骗朕到几时？”

面对你的厉声质问，指鼻痛骂，我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亏欠再也无法隐藏，愧疚、委屈、伤心种种情感涌上心头，化做晶莹的泪水顺颊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那恩断情绝的话语就如一把利剑，不仅斩断了我与你多年的感情，也狠狠地扎进我内心的最深处，鲜血淋漓，痛彻心肺，第一次体会到心碎的滋味。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此时的你不再是平常宠我疼我的小玄子，而是天威震怒的大清国君。你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解释，不准我再叫你一声“小玄子”，你就像一条被激怒的龙，咆哮着，似乎要将我整个吞噬。

“嘣”的一声，朝珠重重砸在御书案上，巨大的力量震开了束缚住它们的线绳，殷红的珊瑚珠子蹦跳着，一下下落在书案上，宛如我的滴滴血泪，小玄子，你是看到的。可你为什么只看到我对你龙颜的冒犯，却看不到我对你安危的焦虑。在你的目光里为什么只有怨恨与失望，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你何苦这么固执，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和我赌气。

“仓啷啷！”钢刀出鞘，一下架在我的脖颈之上，肌肤感受着刀锋的寒气逼人。忽听得门外喊声，我猛地用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口，刀锋深深扎进手心，鲜血顺着刀面流淌，十指连心之痛，我看到你眼中瞬间而过的震惊与恐慌。

归钟惨死在我的身旁，看着手中带血的纸蛙，想着他临死的话语。才相识不到半天，他却当我是兄弟，为了保护我不惜牺牲自己，原来刚才在慈宁宫的话并非戏言。我抬头看向你，那我们呢，相比之下，我们结交多年，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真的还不如半天的情分，真的这么不堪一击。

归心树的神拳威力真是令人惊骇，你身边的侍卫都被一拳丧命，眼见得他的拳头向你逼近，我心中不由得大喊一声：“不要！”一眨眼间，我的双手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还没看清他的面容，剧痛袭来，全身的骨头似乎在寸寸断裂，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意识慢慢朦胧，终于我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抛了出去，“小宝！”一声惊呼，我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到你不舍的眼神，看到那伸向自己的双手，我也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双手，可却离你越来越远，不，我不想走，我不能走，你还需要我，不……

看得归心树倒在了你的脚下，我总算放了心，身心俱疲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你安全了，我也可以走了，小玄子，如果有缘来生再见，我真的好累，要好好睡一觉了，再一次看了你一眼，要把你整个刻在心上，眼睛一闭，陷入一片黑暗……

似乎又回到了扬州，我站在清澈的湖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你这个花心鬼，让我等这么长时间！”我回过头，“小金鱼！”我看到了她，我的初恋女友，依旧是那么美丽动人，她走过来，将头靠在我的胸前：“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刚要答应，却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宝，小宝……”这一声声的呼唤令我心潮澎湃，我有些犹豫了。“小宝，跟我走吧！”她说着拉起了我的手，可被我轻轻挣开了。“对不起，我……”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我低下了头。“没关系，这是你的选择，我还会等你的。”她边说边离我越来越远。“小宝，希望你不会后悔，我愿你幸福，我愿你快乐……”“小金鱼！”我刚要追，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我也渐渐被黑暗吞没……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好象自己睡了好长时间。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侧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皇上？顿时想起所有，想起那不舍的眼神，和意识即将失去前，那一声声的呼唤。随着头脑渐渐清晰，浑身的伤痛也随之而来，难道是错觉，我竟然看到你眼中的欣喜，尽管只是瞬间。经历了生死的穿越，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你，握紧缠着纱布的右手，感受着阵阵刺痛，来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杯子被轻轻推开，任滚滚的热茶倾倒在桌面上，你抬起头，眼神中只有冷漠，瞬间冷冻了我所有的希望，心口不由得一阵绞痛，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起码，他不像你出卖朕！”

……

冰冷的声音，比那锤心的拳头还要狠还要硬，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再一点点碎裂，好痛，伸手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不愿在你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脆弱。

“没有朕的命令，韦小宝不准擅自离开！”

“咚”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撞上，听得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看着桌上那一滩已经冷了的茶水，呆呆出神……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韦公子，该吃药了！”我猛地抬起头，“公子？”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同情。“谢谢！”随手接过药碗，仰脖灌下，抹去嘴角的药汁，回味着久久不散的苦味，不知是药的苦还是心的苦。

如果不是神武大炮临时出了问题，师父他们早就被炸死了，在修炮的时间里，你派重兵把守我的府邸，天地会的人几次想突围，都无济于事，而且还损兵折将。

在御医的悉心调治下，我逐渐康复，可龙儿传给我的内功早被药剂散去，我想离开这里，真比登天还难，随着大炮修复的日子临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遭，屋内的瓷器被我砸了个粉碎，却没多时换上新的。“你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一拳重重锤在桌子上，这种精神上的煎熬快把我折磨疯了。

门突然开了。“建宁？！”我惊喜不已，却也发现她明显消瘦了好多，望向我的眼睛含满了泪水。虽然她是你唯一的爱妹，可抗旨的罪责不分皇亲与贫民，什么使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愿意放弃格格的尊贵身份，与我浪迹天涯。爱情的力量真的这么大，我被她的真情深深打动了，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了她，这是我这些天最大的安慰，虽然现在我也不清楚对她的感情，但我知道从此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心中不由得涌上一丝甜蜜。

立马俯视着京城，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地方——紫禁城。“小玄子，对不起！”回过头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是阿珂和建宁，我笑了笑，拥紧两位佳人。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策马扬鞭，“驾！”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我便再不能回头。

“钦犯？”轻轻重复了一句，明知的结果，可亲耳听到，却还是感到心酸。“抓住韦小宝，可赏黄金万两！”“皇榜贴的满街都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为了把我抓回去，你可谓是煞费苦心，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这么值钱，任何人得到都会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果不是身边有太多放不下，太多责任，我会让这比赏金落到真正需要它的人的手上，而我会被你如何处置……是我对不起你，怎么样都无所谓，我都心甘情愿。

手中的碗脱手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皇上……大婚了……”匆匆离开茶楼，却听到路上人的议论：“这次普天同庆，皇上也下旨大赦天下，却仍不撤消对天地会的通缉，不知为什么？”“这你都不懂，哪朝君主不恨反叛，何况听说那个昔日红人正是匪首，皇上如果不亲手将他挫骨扬灰，又怎能消心头之恨……”捂住耳朵不愿再听，翻身上马，纵马狂奔，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似乎过了好久，渐渐没了力气，不留心摔下马来。剧烈的疼痛唤醒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为什么听到你大婚的消息，心，会这么的痛，就像当年知道小金鱼出事……闭上眼睛，任泪水滚滚而下。

“小宝，你听说了吗，皇兄终于大婚了。”一到家，建宁就蹦到我面前。“是吗，恭喜你啊，有了个皇嫂。”刚想回屋，却被她一把拉住。“你什么态度嘛？”“麻烦你放手，冲撞了公主殿下，奴才担当不起。”我一下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走。可走了几步，觉得不妥，回过头却见她满脸是泪水，不由得一阵内疚，走了回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对不起，我心烦，不是冲你……”“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的，皇帝大婚，定会大赦天下，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这么躲了……”“皇上，他……他没有赦免我。”丢下这句话，我就转身离开了。

仰望星空，“赫舍里？”想起来了，听你说过她是前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在宫中时，也见过几次面，美丽端庄，温柔贤惠，与你更是青梅竹马，日后必能严谨治宫，母仪天下。想到这，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发酸，或许你有了她，就可以彻彻底底地忘掉我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虽然你不可能原谅我，可我也真的不想让你这么怨恨我……